血性│19岁的他拼尽最后力气说:来生还要当兵

★铁血文章★

来生还要当兵

菅会龙

我在部队从事新闻工作的时候，曾采写过一名身患绝症的名叫梁小伟的战士，这名战士去世时才年仅19周岁。据梁小伟生前所在连队的战友讲，就在这名战士临终前，倾尽了生命的终极之力，不断地重复着“今生当兵，来生还要当兵”的话。开始，我并不理解梁小伟说这些话的初衷，也不知道他说这些话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动力。

后来随着采访的深入，当我全面了解了他在重病期间所经历的一些事情之后，我才明白，才真的明白，原来，在人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有一种叫做“精神”的东西陪伴着的。这种“精神”，直接影响着这个人的生命！是坏的，就给这个人以憾恨，终生的憾恨！是好的，就给这个人以感恩，终生的感恩！

刚满19周岁的梁小伟，患上绝症，不但周围的战友不敢相信，就是他自己也无论如何都难以置信！梁小伟病发前，并无明显症状，不过就是感到胃部有些不适，细心的连队领导察觉到他的这种“不适”之后，就立即把他“逼”进卫生队进行检查。因病症疑难，卫生队没敢确诊，是随后去部队大医院复查，才使梁小伟面对了一个无法接受却又必须接受的残酷现实。

梁小伟身患重症的消息很快在部队传开，战友们迅速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爱心行动”，纷纷为捐款。尽管，部队官兵收入不高，但他们却毫不犹豫地奉献爱心，30元、20元，甚至10元、8元……虽数目有限，其中却倾注着爱心，凝聚着真情！当时，正赶上部队战备训练任务紧急，部队领导还是都“挤”时间去医院探望。

由于梁小伟身边离不开人，住院时间也不只是一天两天，部队领导一面科学安排战备训练，一面组织兵员轮流去医院陪床。“陪床”任务一下达，梁小伟所在连的战友各个自告奋勇，勇挑重担，并发誓在这期间，哪怕一个人顶起多个人的任务，也得去医院照顾好重病中的战友！当时，，，也都自发地纷纷请愿，争着去医院陪床，，来为身患绝症的战友献上最后的“别情”……

医院里，来陪床的战友们各个忙前忙后，给梁小伟喂水喂饭，端屎端尿……每隔一两天，战友们就得给梁小伟换洗一次内衣、内裤……为驱赶梁小伟心头的寂寞，让他振作，守护在病床边的战友们，不厌其烦地陪他聊天，给他读报，为他唱歌……有不少战士因陪床累瘦了，眼睛里熬出血丝，却没有一个人叫苦喊累！就在梁小伟的病情确诊的时候，他所在排的王排长正是新婚，但王排长一听说梁小伟的病情，就立即放弃了在家“度蜜月”，携新婚妻子去了医院……

当王排长的新婚妻子守护在病床边照顾着梁小伟的时候，梁小伟感动得心里热流滚滚，尤其当王排长的新婚妻子怕他吃囫囵苹果困难，就把苹果洗净削好，一点一点削成薄片喂到梁小伟嘴边的时候，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甚至没有了下咽苹果的勇气！他满含着热泪，使尽浑身的力气都无论如何也叫不出那一声本来发自内心的“嫂子”！牵挂着患病战友的不但是部队的男兵，还有女兵。梁小伟的病情，使部队的女兵们同情落泪。于是，在一个星期天，一直牵挂着梁小伟病情的大帮“兵姐姐”，突然结伴来到了他的病房。“兵姐姐”是部队总机班的女兵。一进病房，“兵姐姐”们就忙着一匙一匙地给梁小伟喂水喂药、洗手洗脸，擦洗着病身……

然而，战友的深情还是没能挽留住梁小伟的生命！梁小伟带着对军营的眷恋，带着对战友真情的感恩，走了，永远地走了！他在弥留之际，倾尽生命最后的终极之力，留下了“今生当兵，来生还要当兵”的遗言！走前，梁小伟提了个心愿，说想听听他最爱唱也最爱听的“战友战友亲如兄弟……”

于是，战友们就特意搬来一台录放机，录放机播放的磁带是梁小伟在连队的时候跟战友们合唱时录制下的。这盘录有梁小伟和战友们歌声的磁带，一直被梁小伟视若珍宝地珍藏着，在重病住院的日子里，他还一直把磁带置于枕下，不时地拿出来观瞧……录放机播放出的歌声使在场官兵听了无不心热，每个人被歌声打动得热泪盈盈！梁小伟是听着他跟战友的歌声睡去的。他睡去时候的表情安然，他因战友之情感到幸福而知足！

其实，对部队战友之情感到幸福而知足的，还有一直陪护在梁小伟身边的家人。梁小伟的父亲是个农民。就在儿子病重住院的日子里，这位父亲亲眼目睹了部队战友间所传递的浓浓真情！很多时候，梁小伟的父亲都被这种真情所动，他总是冲儿子战友们说着那句还很不熟练且方言浓重的“谢谢”！梁小伟的姐姐说：因在中原的农村老家封闭，父亲以前又从没出过远门，所以不会说“谢谢”。

在家时，父亲每当遇到被感动的人或者事，只会眼神里流露着感激，憨态可掬地冲着人“嘿嘿”地笑。是弟弟重病父亲来部队以后才慢慢地跟部队上的同志们学会了说“谢谢”。父亲见部队上的同志们“谢谢”说得特别多，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给别人添了麻烦，就很“嘴快”地说上一声“谢谢”，每个同志对“谢谢”都说得很自然，一点都不别扭。父亲也就觉着说“谢谢”更文明、更好听、更能表达他老人家的心声吧，所以就开始学着说“谢谢”！

不过，父亲刚开始说“谢谢”的时候，还害羞，还不大敢“张口”，老嫌自己嘴笨，怕说得不好，叫部队的领导和同志们笑话。后来，父亲看着部队的领导和同志们对弟弟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就底气越来越足。父亲说，他一定得学会说“谢谢”，哪怕夜里不睡觉，偷着练，也得学会说“谢谢”，连对人家这么好的部队领导和同志们说一声“谢谢”都不会，都不说，那我的良心过不去！所以，父亲就暗里学起部队领导和同志们惯用的“谢谢”！

处理完后事，梁小伟的父亲和姐姐返乡前，特地来到了梁小伟所在连的连部。一见连长和指导员，老人就从怀里掏出个叠得方方正正的小布包，满含着深情地说，小布包里裹的是部队官兵给自己儿子的捐款，总共是1230块钱。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小布包，边叫连长和指导员点一点。并恳求连长和指导员代他去还给曾为儿子捐款的领导和同志们。他说：“部队领导和同志们的好心，我心领了，可这个钱，一分都不能收！这是我的心愿，也是小伟临终时候的托付！部队上的领导和同志们辛辛苦苦，都不容易……”

这些天里，他一直把这些捐款揣在怀里，可总觉着怀里揣着的不是捐款，是部队领导和同志们的一片真情好心！自己虽是个农民，家里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宽裕，可一听说儿子得了大病，就把刚打下的3000多斤麦子卖了。梁小伟的父亲说，今年麦子行情好，价钱贵，每斤麦子卖了7毛多，收入能有2000多块。他跟闺女来部队看小伟，零零碎碎地花掉了一些，可足够他跟闺女家去的路费……他跟闺女来部队好几个月了，部队管吃管住的，就够添麻烦的了。自己已跟闺女私下商量过了，等回去了攒下钱，就把这些天来的吃住花销合计合计，一下子寄给部队还上……说到这儿，老人大吸了口气：“小伟得了这种治不好的病，才刚活到19！当爹的心里，疼啊！可回头又想，小伟这辈子，也不亏！他这辈子，值了！他当兵到部队，部队的领导和同志们是咋对待他的！俺老了，上了年纪，可俺耳不聋眼不瞎，俺来部队这些日子，都听到了，看见了，都记在心里了！小伟能遇见这么多好领导，好战友，那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俺当爹的都替他知足！……”

连长和指导员被梁小伟父亲的举动感动得说不出话来。面对这样的父亲，连长和指导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然而，他们都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论他们去说什么，都无法去“回敬”老人那颗滚热的诚心！

指导员问老人：“您把家里卖粮食的钱都花了，往后一家人该怎样生活啊？”老人说：，回去了，俺可先找村上的乡亲们抓借。咱沾军属的光啊！跟乡亲们抓借起来容易，大伙都对咱放心！这人啊，活在世上谁没有难处？可再难，也没有过不去的坎！对这个，俺信！”

梁小伟的父亲离开连部以后，就叫女儿陪着去找了新婚不久的王排长。原来，老人一直把王排长带着新婚妻子到医院为自己儿子陪床的事装在了心里。他是想在离开部队前，了却一个心愿，向新婚的王排长“随礼”。见到王排长，梁小伟的父亲就从上衣兜里掏出了100块钱，非叫王排长收下。说他不知道部队是啥规矩，可在他们乡下，有亲朋好友结婚都兴“随礼”，婚前“随”行，婚后“随”也中！说这是他的心意，也是小伟的心意，说小伟在九泉之下也赞成当爹的这么做！老人叫王排长千万别嫌少！……王排长哪能收这个钱？他怎能忍心收这个钱？！于是，推来推去，都把老人急出泪来了。见实在推脱不过，又怕违了老人心意，王排长只好把钱收下。梁小伟的父亲和姐姐走的那天，王排长代表排里去送站。就在火车马上开动的时候，王排长把100块钱塞给了梁小伟的姐姐……

在梁小伟的父亲和姐姐返乡的前一天上午, 老人提了个愿望——想叫梁小伟生前所在班的战士们带着，去走走小伟生前去站岗执勤所走过的路，去亲眼看看小伟生前的“战位”……这是个晴空万里的上午。就在这样的一个上午，正赶上梁小伟生前曾参与保障过的战机在飞行。于是，正向前走着的老人突然停下脚步，用手遮着直射过来的阳光，抬眼仰望着凌空而过的战鹰，他那写满人生沧桑的脸上，浮现出由衷的欣慰和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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