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迟恩,北京青年诗会发起人之一,著有诗集《城堡与迷宫》、寓言集《敏感词》,兼事翻译,译有芬兰诗人帕沃·哈维科诗选。现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博士在读。玄鸟诗社成员。
⊙ 离京路口
十一月的气流在城市间迂回,
催使晚熟的叶子从枝干脱离。
傍晚时接到家中的电话,
我从无解的论文挣脱出来
发现身外的世界也在起变化:
西路两侧的临时建筑
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隔夜的白色肉飞扬到我起得早的脸上。
脚下踩过小店的残骸。
(道旁的垃圾车被晚睡的夜清理干净。)
寒冷裹挟着不安流转进来。
生意人还没有做好长久打烊的准备
就已经消磨了赶夜路的勇气
迟钝了灵敏的双耳。
牙齿交缠,唯一的声响来自体内。
那时我被注视。我的目光认出
那残骸的小店摧毁前熟悉的鸭舌帽
并不陌生的手虚扶住脚边的行李箱,
“京城正分裂我们。
不如回到西部的家中,
顺着唯一的河流
就能找到一条活路。”
可我不是问路,也没有安慰,
地铁在下个路口左转。我们都知道。
2015年—2016年9月
⊙ 我无法选择走的那条道路
我无法选择走的那条道路
是生活与工作之间最短的路,
隐秘地匍匐脚下,被一切可见之物
温柔又无情地隔断。
它曾经丰饶得流淌出蜜汁
如今被吸取殆尽。日渐狭窄
像飘带一样曲曲折折像迷宫
要一次次尝试找到出口的希望。
我身体的沙漏流走更多的沙子:
是不得不匆忙完成的生活,
是心中源源涌出的抱怨与不安。
轻易就撞上拐弯处三条腿的人,
他稳稳穿过速度的间隙,仿佛
已脱离肉身,感受到启示录的眷顾;
黑色的潮水飞来,弄潮儿在其间
自在地游着,意识不到自身的危险。
但我不能把性命交到他手中,
也不能交给铁屋。而它在我体内
也不安全。建筑物困于不能变形,
便固执地向上盘盘升高。
2016年10月
⊙ 我在一个路口停住
我在一个路口停住,
等待绿灯的放行。
黄昏的光里,一阵风
平地袭来如魔鬼,想梳理
我支离散乱的头发。
它从大地的瓶中被释放
伴着出场时的浓烟
在我的身上着陆。
一辆摩托车掠过我,在路边熄火
车主伏在车上四顾着招徕乘客。
我越过他,看到马拉的大车
车上载着即将盖成的瓦房的木梁。
四匹马中有两匹白色的
即使它们曾经不被推理为马。
红灯亮了,它们仍旧在走;
我也开始再走。想到此前
地震的消息传来,房屋纷纷
倒塌,我躲进闭目塞听的密固匣子,
我多想吞了日光,
抹掉自己的影子。
2008年/2015年12月
玄鸟诗社十周年同仁大展进行中:
沈遇 南煜 丁东亚 田晓隐
曾俊廷 车邻 赵行林 姚付林
始于2007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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