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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 花
文|李木生
编辑|清平世界
粥 花
夫人最会做家常饭,粥是她家常饭的主角:八宝粥,小米粥,玉米糁粥,山药粥,红豆粥,地瓜萝卜粥……几十年吃她做的饭,不仅没够,还越吃越香。但是粥能开花,却是昨天第一次发现。
没等她喊“开饭喽”,先已闻到一股粥的香味,就知道盛得满满荡荡的两个大碗一定一南一北地摆在了餐桌上。
怕菜没有炒好,还是等她喊,七八分钟的样子吧,几乎就在夫人扬声呼叫“开饭了”的同时,我已背南面北地坐在了餐桌前。
面对粥碗,不禁惊诧:粥竟开花!
黄澄澄的一朵粥花,就在大碗里居中盛开着,比菊花还要细腻精致。层层密密的花瓣,质感极强地排列成一个太阳般的圆满,并在花瓣的尖部放射着活泼的光芒。
最细腻的是花蕊,看似平实里,萌动着粮食的锦绣。最让我惊奇的,花蕊的顶部,还有两个紧挨的小孔,似乎能够呼吸;而整个花的最上端,则是一束带尖的银光,让我对这朵粥花的背后,有了无穷地遐想。
北京的书友大顺,喜欢这朵花,专门用网络技术为它打扮了一下,还说这是农人的汗花。
其实这朵粥花很是普通。夫人将泡好的小米大豆打碎,再加火熬制而成稠稀匀称的粥,等稍稍见凉,浮在最上面最有营养的米油豆脂便晶成了“花”。
迟迟地不忍动筷挑它,还想长久地留下这朵粥花的俊秀,便用手机拍下了它的芳容。
夫人的睡眠不好,最近手指又常会肿疼。这朵粥花是对她操劳地怜惜与奖赏吧?家中门厅的窗台上放着一尊菩萨,静静地数着日月,我就祈求她的保佑。
这篇短文本该至此结束,我却又莫名地想起我的老家,想起也是喜欢喝粥的乡亲们。
那是鲁西南一个小村落,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是连粥也没有喝了。粮食吃净到最后一粒,树皮吃光了,吃草,甚至吃土。记得我的大奶奶一家,眼睁睁地就饿死了三口。
大奶奶有一个小闺女,叫秀英,是七岁还是八岁,饿到最厉害的时候,声音弱弱地求自己的亲娘:“都有半碗粥,为什么不给我?”大奶奶知道,平分下来,都活不成。
大爷爷、他们的二儿子与那个小闺女,到底还是活活地饿死了。剩下两个儿子与大奶奶活了下来。
听人说,那时的大奶奶差一点疯了。是她在一个几乎没劲起床的黄昏,大奶奶端起一碗稀薄如水的地瓜干面粥的时候,突然从碗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一个如人骷髅的面影,便吓得大叫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碗,从此不再能够言语。
熬过了饥荒的大奶奶早已辞世,她的大儿三儿(我得叫大叔、三叔,乡亲们背后说起他俩,总是称呼外号,大狗比、二狗比),也已经牙快掉光、老迈得就要不行了。
只是他们喝的粥,一定是稠稀自如了吧?那粥碗里,也会晶出一朵粥花吗?
2017-2-8下午
李木生
■ 散文家,诗人,高级编辑,曾出版过诗集《翠谷》、传记《布衣孔子》、散文集《乔木森森》等。李老,被称为当代赋有强健精神与批判意识的散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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