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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需要是一种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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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不办婚礼,但是架不住双方父母强烈要求,周熹最终还是点了头,对陈树说那就办个小型的、花园式的,像大庆他们那样,朋友亲戚吃吃玩玩得了。陈树自然没意见,他也是极度抗拒麻烦的人,之所以和周熹能最终走到一起,很大程度是因为周熹不粘他,也不特别需要他。仅仅这一点,陈树觉得自己需要这个女人,他需要周熹。

 

要不怎么说办婚礼麻烦呢?就是这么一个非正式、小型的“婚聚”,也必须应父母要求发正二八经手写的请帖,按陈树妈的话说,电子请帖那能叫请帖吗,人家以为你们闹着玩呢。

 

这种小事周熹是不会争辩的,老人家开心就好,自己也顺手练字。她对陈树说,把你的名单列给我,周末叫桃子来跟我一起写。

 

对照陈树给的名单,桃子一个个问过去,这谁啊?他俩啥关系啊?二十多年的老朋友,至今好奇心旺盛,周熹对桃子这个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质始终尽量配合,一一解答。但其实这样也挺有趣,好像通过不同人的联系,把陈树的前半生又复述了一次,如同自己也参与过一般,尽管这种参与感并没有那么重要。

 

桃子突然戳了下周熹,“熹熹,你的名单上怎么没有老费?”

 

周熹头也没抬,继续写帖子,回了一句,不想请。

 

“你不请他?当真不请?不想让他来看看?”

 

“看什么?看我穿裙子?还是看我化妆?这两样他都见过,没必要。”

 

桃子盯着周熹看了一分钟,皱着眉问,你该不会是,还没有放下吧?

周熹叹了口气,“桃子,没什么放不下的,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懂吗?我就是不想他出现,就这么简单。不想见到这个人,不想假装我乐于接受他的祝福,不想看他在我面前演戏。”

 

轮到桃子叹了口气。“你俩其实挺可惜的。。。”

 

周熹笑眯眯地搂住桃子,弹了下她的脑门,“可惜啥?我没觉得,现在这样挺好,陈树对我可好了,你看他都不过问我前男友的事。”

 

这些年周熹已经快要忘记老费这个人了,他们共同的朋友也似乎形成了无声的默契,在她面前避谈此人。她几乎记不得他的样子,走路的姿势,说话的口气,喜欢的东西,遇到问题时逃避的样子。她也不愿意记得,太累了。

 


陈树是她办画展的时候认识的。公司接了画展的项目,她作为二区的leader和对方开过几次会,陈树就是艺术中心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几次沟通会议之后,陈树发现周熹特别俐落,项目推进得好,人也很少有废话,几乎不跟甲方哈啦,特别是不受他的蛊惑,渐渐生出好感,私下约她一起吃饭。

 

周熹没拒绝。一来她不讨厌陈树,二来她认为陈树应该把她当成了姐妹,同志嘛,大部分都喜欢她这种硬朗型的女生。

 

此时正逢北京深秋,。周熹不想凑热闹,可是太喜欢那种落寞的美,还是叹口气抓起相机去扎堆了。陈树说我来接你呗,你拍完咱们正好去附近吃个日料。

 

陈树不算高,也不矮,可是非常会穿衣服,深灰色呢外套,同色系浅一号的裤子,配一双veja的鞋。别说,迎着银杏叶走过来的时候,还挺好看。而且,那感觉有点像老费。周熹心想,虽然陈树平常看着有点娘,可是这会儿倒真是迷人,果然还是同志会穿衣服。

 

陈树把咖啡递给周熹,“原来你喜欢拍照啊,下次咱们一块出去拍呗,我有两架复古相机,一起没找到合适的人一块儿玩。”

 

周熹想都没想就问他,“你没有朋友啊?,怎么不找你的朋友一起呢?”

 

“你不就是朋友吗?还是周小姐不愿意和我做朋友?”陈树一点不生气,笑嘻嘻地盯着周熹。

 

周熹喝了口咖啡说,我很无趣的,我是只知道工作的中年人。

 

陈树耸耸肩,“我又不跟有趣玩,我是跟你玩。”

 

周熹笑了。她喜欢同志,有趣、直接,不像大部分直男,矫情又滑头,而且大部分的同志非常有才华,她喜欢有才华的人。

 

老费也很有才华,老费偶尔也是有趣的人。



 

那天之后,陈树和周熹见面的频次越来越高。只是周熹从来不主动约陈树,都是陈树发出邀请,而她负责根据时间来判断是接受还是拒绝会面。为此陈树有次故意委屈地抱怨,熹熹你都不主动约我,这样好像我很多情似的。

 

周熹很无奈,只好拿出对付小桃那招。她上前一步搂住陈树,用闺蜜的口吻说,陈小树最乖了,熹熹姐姐请吃大餐,快!拿着你的外套跟姐走!

 

从大望路万达到新光天地并不远,周熹挽着陈树一路走过去。因为陈树同志的身份,加上彼此愈发亲近的关系,周熹并不介意在举止上和这位男性有一定的亲密,反正对方也只是当她好姐妹而已。

 

“陈树,你都不交朋友的吗?我指的的是partner,还是说你已经有了?”

 

“partner?我和老叶他们几个就是partner。。。”说一半,陈树突然叫起来,“周熹,你以为我是GAY?”

 

周熹赶紧把挽着的手放下,可怜兮兮地问,难道你不是吗?

 

陈树笑了,原来周熹以为他是同志才一直跟他约会。“我承认我这个人是比较温柔。。打住!看你口型我就知道你要说我娘,但是我严肃地跟你说,周熹,我是直的,而且咱俩一直约会,你都没发现我喜欢你吗?”

 

周熹愣了下,突然伸手拍陈树的背,“别逗了,你太招人了,我就是个男人。”

 

陈树觉得自己要气死了,他拉着周熹快步走到新光天地,找了个人少的咖啡馆,把她按住坐下,一字一字地说,“周熹,我是男的,直的,我不花,我就是挑。我挺喜欢你的,但是你看着不怎么喜欢我,我是说有欲望的那种喜欢。不过没关系,虽然你不好看,也没有女人味,但是我希望咱俩能继续约会。。。”

 

周熹一听他说完“你不好看”这四个字,蹭地站起来,铁青着一张脸说“你才不好看”,抓着外套就准备拉门出去。陈树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周熹就到门口了。他顾不上这是在咖啡馆,急得叫起来,熹熹,熹熹。。。周熹转过脸严肃地说,你还不赶快过来。

 

周熹没想过结婚,陈树一开始也没想过。回来桃子生了孩子,老叶的二胎也有了,陈树开始着急了。他变着法儿劝周熹结婚,给她列举婚姻十大优势,还写了婚姻保证书,哪有婚礼他都拉着周熹去,还特正经地对她说,熹熹我都想好了,咱俩结婚后,你要是厌倦了我,找别的人,我也是愿意的。你看你这么不需要我,就让我需要需要你呗。

 

这种辩证法让周熹特别头疼,实在觉得烦了,大手一挥,去领证吧!

 

 老费到底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在他们不再联系的五年之后。他发了条微信给她,俩字,恭喜。周熹看完就顺手删了它。

 

这么多年,周熹渐渐懂得,不要去依赖任何人,不要让自己“需要”任何人,因为任何一种“需要”都是必须付出代价的。她用前半生为这种需要和一个人做了交易,而后半生,则有另一个人为了“需要”决定与她用婚姻做交易。

 

迎亲的那个早上,桃子帮周熹化妆,化着化着,周熹的眼泪就滚了下来,桃子赶紧用棉棒擦了重新补。她轻轻地抱着周熹,“熹熹,我懂的。”

 

周熹看着窗外,春天真的很适合结婚,老费当年好像也是春天结婚的。

 

总有一个人,你曾经以为你们会一起接受“恭喜”二字,却原来这一声“恭喜”不过成了一场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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