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北漂十年》43 || 不做爱情的俘虏

这次吴思去常州出差半个月，每天都是无止境的采访、调查和座谈会。她和同事们不断辗转于五个银行的各个营业点，也分到其他的大型银行去观察和体验。在常州的闹市区、暴晒的阳光下每天晃动着她们做调查的身影。

出差任务完成，仅留下半天时间让大家自由活动。同事们都累得站不起来，全部选择了睡半天觉，只有吴思一个人塔上公交车去一些站名听起来是景点的地方，寻访印象中的小桥流水和旖旎江南。

这半个月，吴思全身心沉浸在工作中，梁逸也知道她工作忙，只有晚上才给她电话，白天就吃饭的时间提醒她好好吃饭。这样的距离感让吴思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忙碌了一天回到宾馆跟梁逸轻轻松松地聊聊当天的工作和生活，倒也惬意。没有了步步紧逼的窒息感，吴思反倒更多地想起梁逸的好。

吴思的一个女性朋友说，吴思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哪个女人不愿意男人爱自己像爱得没有明天一样呢？一天有他很多的短信和电话，一会儿没有女人的消息，就恨不能飞到她身边。“要是有男人如此爱我如生命啊，我连走路都是一裙摆的风光呢。”一向抱怨男朋友太过忽略自己的女性朋友这样艳羡地总结道。

而吴思亲身感受了这样没有空间的“绑架式”爱情，越发向往那种平等独立的爱。爱情中，总会有一部分男人试图控制女人，而这种控制总是冠以最美的光环。而有些女人被爱的糖衣炮弹击中，不知道口口声声的爱里，包含多少控制，就这样，女人步步后退，直到无路可退。也许女人幻想被吞噬的结果是有一个温暖的堡垒，在里面安全舒适，幸福美满。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男人对一个完全可以掌控的人总是会失去兴趣，就像人们对俘虏难有尊重。控制和爱总是以甜蜜的外表出现在女人面前，而且控制中包含爱，控制往往源于爱，所以就很难辨识。吴思看到的一本情感读本里教了一个很简单的办法：良好的爱里，女人能从中得到滋养，活出真实的自己，但是在控制里，女人会感到压抑、不快乐，在控制中，女人总是会否定自己，女人的能力、视野、圈子都在枯萎。

吴思想起最初相识时，梁逸的爱就是滋养自己的，只可惜到最后变成了控制，让吴思压抑寡欢。对于梁逸，吴思承认自己对他的爱仍然存在，只是爱中的控制让自己忍不住逃离。出差期间这样若即若离的爱，倒恰好是吴思喜欢的温度。

出差回来已经是冬天。这个11月是吴思工作后最迷茫、最忙乱的一个月。在11月份的上半个月吴思项目组的四个人在一起没有白天没有晚上，加班加点做出的调查报告框架以及对江南银行所作的时态分析、环境分析包括之后的调查报告初稿，都得到了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充分肯定。这对于第一次写调查报告的吴思无疑是巨大的鼓励。可是就是在后半个月，他们所做的一切突然就遭到了否定，而且是全盘的否定。毫无预兆地，他们做的一切工作都要重新改装，之前所有的努力只不过是在兜圈子、绕弯子，无数的心血顿时化为了无用功。于是，一次次的修改，一次次变化思路，一次次的周末加班，一次次的凌晨回家……夜半无人的公交车上，当夜风堂皇地灌进吴思空空的胃中，胃酸和眼泪总是同时不争气地分泌出。那时，总是感觉到很压抑，一种不被肯定和欣赏的压力，一种对自己是否适合这个工作产生的怀疑……

病由心生，吴思的身体状况也前所未有的急剧下滑，时常感到头晕恶心，每天去上班的公交车上都会前所未有地晕车，中途下车狂吐。中午面对阿姨做的一桌子的美味，以前会大快朵颐，但是如今看了就觉得恶心，没有胃口，人也前所未有的暴瘦到一百零二斤。

回家后梁逸总是做好了饭等着自己，但是吴思由于身体不舒服，什么也不吃，偶然吃一点，也会狂吐出来。吃完饭，吴思就痛苦地蜷缩在一角昏昏沉沉地睡去。梁逸时常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想跟吴思说说话，都被吴思打断，继续蒙头大睡。

在项目组最忙的时候她还是挺不住身体的不适请了一天的假。吴思向来都被朋友称作坚强和乐观的典型，但那时她突然就感到前景的灰暗，时常怀念起做编辑时自己的得心应手，以及总编和同事发自内心的赞叹；落寞地想起伴她多年的“才女”的称号在来这个公司后已灰飞烟灭，甚至感到自己给中文系的人丢了脸面……

这种焦躁不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严寒的12月，在梁逸的关心和劝导下，吴思的心态才得到积极的调整，情绪也不再害那么严重的“感冒”，12月中旬的时候，吴思身体也得到调整，渐渐有了食欲，也不再那么晕车了。

回首那个狂躁苦涩的11月，吴思看到了一个脆弱的自己，承受不了别人的否定，遇到挫折悲观失望，这样的自己是多么渺小。这样的心态是难以承受以后生活和事业中的大风大浪的。还在吴思积极地反思了自己：这一次的职场遭遇“滑铁卢”实际是一次宝贵的磨砺，因为职场中不只是鲜花和掌声，更多的会遭遇冷眼和否定。“要么忍，要么滚”的职场硬规则每时每刻都在砥砺着我们的意志和胸怀。

临近过年的时候，吴思小组的三个人“为伊消得人憔悴”后最终完成了这个项目。当看到那个厚厚的项目手册展示在公司的项目展柜里，跟公司曾经成功做过的“民生银行”项目手册并排放在一起，吴思心中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吴思又陆续参与了北京西城区综合行政服务中心品牌形象策划设计项目、金融街安全社区创建以及西藏拉萨市的旅游网站规划设计等几个项目。慢慢地，吴思对策划的工作得心应手起来。但是遗憾的是，她始终在职场的为人处世之道上学不会圆滑，又一次吃了亏。

年终总结上，总部的蒋董事长赶过来参加会议，因为北京分公司的实际工作都是在北京分部赵总的领导下完成的，所以蒋总想趁此机会了解一下公司各方面的情况。吴思当时真的不知道，她提出来的工作效率较低，工作流程需要改进等建议在赵总以及公司其他人看来就是在揭赵总的短。怪不得其他的人在发言中都在“打太极拳”，刻意回避问题，专门挑一些不痛不痒的话说，偏偏吴思没有想到这一点，说出的实话让同事们和赵总一直冷汗涔涔，如坐针毡。

在会议上，吴思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俨然成了“皇帝的新衣”中那个喊出实话的小孩，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吴思在会后得到同事们善意的反馈后，心里无比尴尬和痛苦。其实，她对于赵总印象一直挺不错的，赵总对于自己也给予了很多的鼓励。所以，她才更加后悔和难过，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就是缺根筋，难以遵守职场中的潜规则，一次次在职场的大会发言中因为说实话而成为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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