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大厦上的约会

帝国大厦和世界贸易中心都是美国纽约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帝国大厦一九三一年建成，总共有一百零三层，当时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一九七三年世界贸易中心的南楼和北楼倚天而立， 高度超过同在曼哈顿区的帝国大厦。除了高度方面的你追我赶，两座建筑巨物还各有着人文方面的声誉，使它们先后成为悲喜剧的主角。在二零零一年九月份发生的，震惊世界的恐怖袭击事件中，成员劫持两架波音767向世界贸易中心撞去，两座高耸入云的大厦先后燃烧，一段时间后相继地轰然倒下。不远处的帝国大厦重新成为最高建筑，它不仅安然无恙，还经常在好莱坞的电影镜头中出现。在一九三九年 拍制的一部爱情浪漫片《风流韵事》中，帝国大厦成为男女主角约定几个月后相会的场所，这座钢筋水泥的庞然大物第一次被赋予了浪漫的色彩。

 九十年代初，好莱坞又给广大的浪漫主义者奉献了一部经典爱情片《西雅图夜未眠》，这是英文直译过来的名字。而另一个译名《缘分的天空》实际上是根据影片的主题命名。故事中的恋情男女根本没有直接和正面的接触，只是通过广播、电话、书信等信号渠道感到一种冥冥中的注定，换句话说就是缘分。缘分在中国文化中并不陌生，也是中的抽象概念。我们曾有句俗语：“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即便如此，对于一个真性情从没有获得过解放，对两性关系和爱情真谛始终隐晦和模糊的我们来讲，这部电影大胆地把缘分和真爱捆绑到一起，甚至到了可以孤注一掷、不顾一切的地步，的确是次脑震荡的体验。

故事徐徐展开，男女主角在各自的生活轨迹上，顺理成章地过着正常但比较乏味的日子，未来基本上是可以预见的。一次偶然，缘分仿佛一条隐形的线，牵引起身处美洲大陆东西端的双方。通过种种的巧合和刻意的安排，两人终于在帝国大厦的顶层相会。他们自然而然地牵起手，男方开口说：“这是你吗？”女方如家人般地回答：“是我。”影片中两人终于有了第一次的接触，说出唯一的两句对话。偏偏此时就是剧终，片尾曲也在耳边响起。看来在西方的爱情观里，缘分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唯美。不同的是，在我们生存的环境里，并没有滋养男女缘分的土壤，每一个个体没有完善而发达的心性系统去感知缘分。即便有点线索，难免成为奢求，最后也沦为遗憾，就如张爱玲的散文“爱”中的意境。旧时代的女子长成后几次被拐卖，逼成人家的小妾。年老时犹记得少年时邻家同龄的男孩，那次春日夜晚的偶然碰见。“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因此，当年《西雅图夜未眠》这部电影带来我们的冲击是多方位的。十年之后，中国的导演摩拳擦掌，终于搞出了一部雷同的电影《北京遇上西雅图》，就连从片名都能看出有血缘关系。电影应该和文学作品一样，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著名台湾电影导演李安相信人应该有精神生活，在电影中可以找到生活的智慧和人生的意义，他因此鼓励大家多看电影。如果一部文学作品或影片中传达出的价值观是歪曲和错误的，这肯定就是一个败笔，会误导一些缺乏分辨能力的读者和观众，带来非常严重的负面影响。

曾经认识一位加拿大作家，读过一本她写的小说，读完之后没有任何的共鸣或精神上的感召，开卷和掩卷的只是一本泛泛之作。有一天，在当地报纸上看到她写的一篇圣诞短文，讲的是大学寒假期间和男友开车从温哥华到多伦多，和家人团聚过圣诞。穷学生上路囊中羞涩，偏偏路上多有不顺，手中钞票所剩无几。开车到了零下近四十度的小镇，两人来到一家客栈，恳求老板娘让他们免费打地铺过夜。老板娘拒绝了他们的请求，估计此人血液的温度已接近室外。女作家几近绝望，泪水夺眶而出，看着墙上耶稣和圣母玛丽的画像，她质问道：“你还是基督徒吗？”故事讲到这里，基调就出现了问题。基督徒可能不够心软，但首先不能关照好自己的，应该没有资格来去质疑别人的善良尺度和责任感。

《北京遇上西雅图》讲述一个从北京来到西雅图待产的“小三”，一个恨不得脸上贴金的拜金女。在经历了情夫失踪、经济冻结等危机后，不得不慢慢地重新找回自己，最后和落魄的司机产生了一种纯精神的浪漫感情。在司机取得美国医生执照后，两人重逢定终身。“小三”是我们国家物质日益发达后的特产，而且早就开始以各种渠道批量出口。影片中的小三开始是目中无人和奢侈炫耀的主儿， 等到没有了经济来源后，很快就脱胎换骨变成了自食其力的女强人。这个故事展开的过程有点让人莫名其妙，命运就是一座风箱，在那里不停地煽风点火，男女主角则是两具风干的“木乃伊”，听凭命运的摆弄。小三的命运偏偏又总是时来运转，最后柳暗花明，似乎冥冥中一直有着上天的眷顾。

导演和编剧为了美化小三的形象，更是煞费苦心，生搬硬套地克隆一下好莱坞的经典片，在片尾让男女主人公同样地在帝国大厦的顶层牵手。说实话，这种模仿偏偏又是艺术创作的大忌，。我们的水土一般情况下养育不出自然、饱满而真实的人种，故而编不出由人性的美好而成全出的浪漫。更引人深思的是，当我们意识到影片中价值观的颠覆时，我们的感情已经被越来越丰富的现实世界改变得面目全非。我们或许不同意影片所传达的一些观念，但不得不承认这其实就是周边生活的写照，只不过它没有影片那么戏剧化而已。

在《北京遇上西雅图》中，帝国大厦上的约会是以《西雅图夜未眠》做为引子，而后一部的始祖是由大名鼎鼎的加利·格兰特和黛博拉.寇儿主演的《金玉盟》。在片中，黛博拉寇儿扮演前夜总会女歌手，加利·格兰特扮演风流单身的绅士。各有婚约的二人在一艘邮轮上邂逅，一见面就互生好感。两人在船上不动声色的打情骂俏, 男方看似油滑的靠近和勾引，藏不住对女人由衷的欣赏。两人之间的关系由进攻和坚守，刻意遮掩逐渐转成落落大方地接受。中途靠岸时男方邀请女子一起去拜访他的祖母，更看到了相互间真实而自然的一面，两颗心被彼此深深地吸引。他们在分手时，说好给彼此六个月的调整和考验。如果情不变，誓约不变，就在帝国大厦上见面。可惜见面那天，女人在帝国大厦前因车祸被送往医院，男方孤独地在大厦上等到凌晨。几经周折，男主角终于在最后一刻发现了事实的真相，两人相拥在一起。影片中由于女方的事故，没有男女在帝国大厦约会的镜头。但在故事结尾，男女主人公见面时，男方的误会和女方的委屈等等的千愁万绪，浓情般地渲染在他们的对话和举止中。剧情如此感人，据说就连扮演男主角的加利.格兰特自己，每次看到影片最后时，都会流下眼泪。

这部美国好莱坞经典爱情片的主题是歌颂纯粹而坚定的爱情。影片拍摄于1957年，正是美国二战结束后经济出现繁荣的时期，当时社会上贫富差距比较悬殊。男女主人公自从心灵相撞出火花，一起断然地放弃前任恋人为他们提供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当他们在邮轮上就要下船前，急匆匆地躲在一个角落里，约好六个月后再相会。

——“但是在哪里呢？”

——“在帝国大厦的顶层吧。在纽约，那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2014-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