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光隧道】许烟波的诗（十首）

白皮松的秋天

那么多灰的绿的红的金黄的秋天

只有白皮松是白的

那么斑驳的白

在被夏日灼烧之后

被季节的风擦伤过之后

不是后世伤疤，也不是前世的胎记

我总得给这另类的白一个说法

给死灰的枯草

常绿的树

红的心碎的叶子

金黄色的阳光一个说法

秋天不应该有这么一种白

偶然遇见或不经意的抬头

松针头重脚轻的往下掉

土地被刺痛的感觉

就是我在满目疮痍中

看见的白皮松的秋天

北京地铁

在一座古老的城里

列车在地下穿行

所有乘车的人，都默不作声

轨道上咣嚓交错的声音

惊扰了在地底沉睡的灵魂

每停一站

我都会惊恐的看着上车的人

北方的冬天

暖气管里的水和血管里的血

都是温暖的，声音很小

那是在房间里躲着霾

窗户隔开的寒冷，很大声

使劲的拍着玻璃

拉扯着空无一物的树枝

只有钢铁保护着奔跑是温暖的

那些被南方粽子包裹的行人

一不小心

就被寒风撕开粽叶里苍白的脸

那是北方的白天

那些早来又晚走的夜啊

那些无处藏身的——

脱光了的树

枯了上半身的草

失了家的猫和狗

靠跺脚取暖的流浪汉

我在异乡的平原上游荡的灵魂

那么漫长的夜啊……

坐在冬天的寒夜里想着春天

人应该都是这样，一静下来

就喜欢琢磨些远的事

要么是过去要么是未来

一个人呆坐在冬天的寒夜里

这么漫长的夜

除了想想春天还能做点什么？

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冬天

如果整个冬天都下着雪

如果整个冬天都燃着柴火

如果整个冬天都不是在远方

如果整个冬天都吃着母亲做的火锅

我也希望冬天一直这么长着

可以一直这么安安静静想些什么

其实也不是那么的想着春天

如果还是一个人在他乡

（是冷是暖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还是一个人的夜

（是长是短又有什么两样）

但现在，一个人呆坐在冬天的寒夜里

这么漫长的夜

除了想想春天我不知还能做点什么？

冬日公园即景

终于要摊牌了

除了几棵松树和几杆竹子

都赤条条了

剑拔弩张

可以直刺，横挑也可以下劈

就连一些斜的树干

也挺的直了

是时候对这世界全面开战了

这苍白的衰老的腐朽的世界

听——

松果在砸

冬笋在破土

枯枝在搏斗中

骨骼断裂

往家走，我是个幸福的孩子

我要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诉说

才让你们不感到忧伤

他乡的日暮，静夜或白天里

不属于我的繁华和喧嚣

北风犁过田野和父母的额头

霜染了母亲的菜园和头发

雪掩了青瓦的屋檐和薄薄的炊烟

冬至过后，我爱的那些食物

被父亲焖在火坑里，有些

被架在火上烤，挂在上面熏

有的被母亲腌在坛子里

是时候做选择了

往家走，我是个幸福的孩子

继续漂泊，我只是个孤独的路人

关于梨花的消息

我相信天空飘下的雪

一定是夏夜里落下的流星

那时头顶划过的一丝丝凉意

慢慢的降落

慢慢的变冷

还有一些更慢的

落在故乡荒凉的山上

有一些落在母亲的头上

也落在故乡的梨树上

这些，我在外地，在夏天的夜里

仰望星空时就想到了

现在，雪如约而至

我伸出手去迎接每一片雪花

每一片，我都小心的追问：

关于梨花的消息

最后

最后，天暗了下来

无风也无雨，万籁俱寂

在想：最后——

是划一个句号仓促结束

还是用省略号徘徊等待

或是用问号继续纠结

我坐在黑夜里，黑暗中

整夜无眠

我要让一年的最后一夜

一直黑到下一年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