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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都艺苑】翁偶虹脸谱撷萃 · 马谡脸谱之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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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来剧场勾脸,最易混淆以致失传者,为纯正三块瓦格。三块瓦,谱子至简,眉眼瓦鼻窝以外,正额象征部位而已。稍添花样,辄有别名。如窦尔墩、濮天雕、黄隆基,何尝不是三块瓦,然眉眼用笔委曲,遂成变格,此种统名曰“花三块瓦”。顾名思义,可知三块加花,非复纯三块瓦矣。纯三块如关泰、姜维、姬僚、专诸、徐晃、张郃等,眉眼绝不加花,分别处端在各个部位本身自成之形式,笔尖虚实、界画凹凸,辄生出入,而立风格。此种小节,在今日燔山熠谷包罗万象之剧场,自然归入末技。且物质侵蚀艺术,无所不用其极,新剧有净,不是借用旧谱,便是揉脸粘须,其名曰“肖真”,其旨曰“省事”,艺术岂止肖真而省事者乎?旧有剧“谱”,虽不至直接受到物质侵蚀,而任意变更,随便通融,大似宋画泼墨仙人,无拘无束,且门户宗派之见极深,人人是角,是角即想成派;派既成矣,凡足以表示派之特色者,无不钻沿觅缝,刻意求奇,以资标榜。脸谱为净角唇齿,当亦难逃公道。于是,率意布局,务求标异,结果去型益远,至其不重要之角色,更属扪烛喻日,强不知以为知。学戏能演,谱尚未求;寻师问道,师亦茫然。马虎言之,或有一二笔是处,逢彼之怒,转有捷径,某借某谱,某谱换某,最易误人。此中症结,真是“提起话长,一言难尽”。余之言此,非谓艺术如脸谱者不可变化通融创造改进,特歧中生歧,侵蚀日深,总为徘徊歧路者忧耳。试举小例,《宇宙锋》赵高、《开山府》严嵩、《变郿坞》董卓、《审刺》何道安、《审潘洪》潘洪,尚有正确明白之定谱以别乎?《殷家堡》殷洪、《巴骆和》鲍自安、《普球山》蔡庆、《状元印》博彦陀,尚有固定不移之鉴别谱子乎?即《水帘洞》老龙,末场摘去大镫,何尝不是整个的鲍自安化。此种病态,流毒已深,风气所趋,扭之不易。

 

京剧马谡脸谱,这是印堂勾红色胆形的形式,摹自翁偶虹《脸谱的分析》


因欲谈马谡之胆,遂致扯起牢骚。马谡脸谱,虽尚属保存定谱之例,而侵蚀之病亦显,即以当额正中之红色胆言。此胆,在原定谱时,是象征马谡请命街亭言过其实的一点“胆子”。胆子是胆子,言过其实是言过其实,非有胆子不能言过其实,而有胆无识,终致失机败事。此种胆子,但曰有胆而已,非如子龙、伯约之“胆在心里”。马谡之一再请命,表示确有把握,不啻自剖其胆,“挂在嘴上”。故马谡坏在有胆无识,始造成言过其实。脸谱标画胆形,即据此小小含义。《盗马》之窦尔墩,正额亦以胆形为正宗,“有胆”正以示其敢盗御马也。马谡脸谱极简,与徐晃最易相混。《阳平关》头将若打扎巾,何异马谡;而《雍凉关》之戴扎巾盔,又何尝不像徐晃?此两谱分别处,鼻眼小部位均不相似,尤以正额之胆,万不可用于徐晃。徐晃脸谱当作红银锭,表示其一点血心,忠于魏武。然今之勾徐晃者,亦有弃胆形而勾银锭,移换若此,鉴别何从?殊不知马谡画胆,原非率尔,徐晃用锭,亦非徒然,有型可守,功在过无,智乎愚乎,端在自择耳。马谡胆形之外,更有一种画细线梭形者,亦熟睹之。此细线梭子表示杀气,兆谡之斩,理固有诸,特非原型,然较以锭自实者,尚有自明其明之德。艺术无多少条多少款之定章,可居者居之。故吾于马谡脸谱画胆之余,对于细线红梭,亦不反对也。


本文刊发于2017年北京日报古都版

微信编辑:张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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