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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丨首个获奥运会报道资格的自媒体如何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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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 读
  “田径大本营”打动国际奥委会和田际田联的,不是巨量的粉丝和10万+的阅读量,也不是抓人眼球的娱乐化报道,而是对田径真挚的热爱和专业的报道。

  媒体的融合发展深刻改变了奥运会报道的内容和方式。四年前,在伦敦,中国记者根据各自媒体属性提供相应种类的稿件即可;今年,到了里约,在原有工作外,几乎每个中国记者都承担了为客户端、网站、微博、微信公众号供稿的任务,稿件形式涵盖了文字、图片、音频和视频。

  除以上变化,里约奥运会的媒体阵容也与以往不同,在国际奥委会官方媒体、持权转播商、非持权转播商、平面媒体等老面孔基础上增加了新角色——自媒体。微信公众号“田径大本营”成为首个获得奥运会报道资格的自媒体。

  8月12日,里约奥运会田径比赛揭幕,“田径大本营”主编窦雨佳在比赛地奥林匹克体育场拍照留念。他穿着印有“CHINA”的红色T恤,双手插兜,面带笑容,背后是体育场蓝色的跑道和观众席。窦雨佳给这张照片配文:“美梦成真!”

  现场观看报道奥运会田径比赛,是窦雨佳的第二个梦想,源于他的第一个田径之梦,而那要追溯到纯真的高中岁月。现在让窦雨佳痴迷的田径那时候还是他心中的痛,由于身体素质很差,他是班里男生跑得最慢的。

  班上跑得最快的女生要参加校运会200米比赛。窦雨佳和她关系不错,速度也差不多,就给她当陪练,“我们俩练得非常好,每天都很开心”。终于等到了开赛,眼看就要撞线拿冠军,女生突然摔倒。比赛结束后两人抱头大哭,“感觉一个梦碎了”。

  窦雨佳想把这个梦圆起来,就继续在那条跑道上奔跑。那时候网络还没有普及,找不到学习资料,窦雨佳说自己就是瞎跑,“别人上晚自习,我去跑步,偶尔看到一场比赛,就深深刻在脑海里,模仿学习”。跑着跑着,窦雨佳的身体素质慢慢提高,也有了自信。看了国际田联黄金联赛和悉尼奥运会田径比赛后,窦雨佳不可自拔地爱上了田径。

  考入北京语言大学后,窦雨佳加入了校田径队。当年女孩参加的是校运会200米比赛,所以200米是窦雨佳最有感情的项目。他从200米开始练,后来又扩展到100米和400米。从大一到大四,窦雨佳四夺校运会100米冠军;大四那年,他获得了北京市高校田径运动会400米冠军。“从班上跑得最慢的男生,到北京市冠军,觉得不可思议,自信心爆棚了。”

  因为对田径的痴迷,窦雨佳希望成为一名田径记者,现场报道奥运会田径比赛。毕业后,窦雨佳考入中国体育报,做了六年体育记者。

  供职中国体育报期间,窦雨佳没能成为田径记者,也没有获得采访奥运会田径比赛的机会。后来,他转行戏剧圈,进入了完全不同的领域,但心中的奥运梦想始终没有放下。2014年,微信公众号开始流行。一直因为没做成田径记者而心存遗憾的窦雨佳,想创建一个平台,满足在自己方面的表达欲,微信公众号“田径大本营”就此诞生。

  有时候几个好友会供稿,但大部分稿件的撰写和全部的编发工作都由窦雨佳一人来完成。平时工作非常忙,窦雨佳说运营微信公众号只能是见缝插针,“早晨上班前找素材,上班间歇整理素材,中午休息时写稿,下班了开始编发,别人休息的时候我不能休息”。

  刚开始只有朋友关注,后来粉丝慢慢增加,窦雨佳感受到了更多动力,“田径大本营”从最初的不定期发稿,变为每天发稿。“有时候发稿晚了,后台上的留言就上来了,问为什么还不发稿。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关系,可发可不发,但是他们在等,我就应该发。”

  要做好田径报道,必须有重要比赛的第一手采访。2015年,国际田联世界田径锦标赛在北京举行,窦雨佳决定在家门口试试运气,申请成为注册记者。

  窦雨佳用“斗胆”形容自己的这一举动,在此之前还没有自媒体被批准成为注册记者。“申请成为注册记者要盖单位公章,我什么都没有,就光把资料填上了,根本不知道会不会被批准。”

  根据流程,报名者首先要将资料提交给中国田协,中国田协审核通过后给报名者发放注册码,报名者持注册码到国际田联网站注册,被批准后方能成为注册记者。

  窦雨佳没想到,虽然他不隶属于任何媒体,中国田协竟然批准了他的申请。打动中国田协是关键,但最终决定权在国际田联手中,他们对批准一个自媒体报道田径世锦赛仍有顾虑,窦雨佳通过邮件进行了解释,“我向他们介绍了微信在中国蓬勃发展的局面,他们希望通过微信开发中国市场,很惊讶有我这样一个人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推广田径,应该也感受到了我对田径的热爱”。

  窦雨佳如愿获得田径世锦赛报道资格,而这又为他实现报道奥运梦想奠定了基础。

  北京田径世锦赛期间,国际田联组织了一场媒体赛。窦雨佳参加了800米比赛,并拿到了所在小组的第一名。每个小组都有一个纪念品,由国际田联新闻和公关委员会颁发,利用领奖的机会,窦雨佳认识了该委员会的负责人。

  今年2月,窦雨佳想试着申请里约奥运会田径比赛的报道证件。因为不在媒体工作,他不了解奥运会媒体注册的进展情况,就发邮件向国际田联新闻和公关委员会负责人询问,得到的答复令人失望:“报名在去年10月就完成了,太晚了,没有机会了。”窦雨佳不甘心,请该负责人帮他争取。3月12日,喜讯传来:“有两个记者弃权,你递补上去了。”窦雨佳说,他当时真是喜出望外。

  之后,国际奥委会和里约奥组委与窦雨佳取得了联系,他填报了资料,通过了审核,拿到了田径单项的注册卡,成为第一个获得奥运会报道资格的自媒体记者。

  一般而言,评价微信公众号的影响力有两个标准,一是粉丝量,二是阅读量,一些大号有几百万粉丝,每篇稿件的阅读量都有10万+。无论是从哪一个标准,“田径大本营”在微信公众号中都不算突出的——粉丝数万,每篇稿件的平均阅读量在1万左右。

  娱乐化是一些媒体和自媒体吸引粉丝的重要手段,也是里约奥运会报道的一大趋势。作为首个获得奥运会报道资格的自媒体,“田径大本营”反其道而行之,它打动国际奥委会和田际田联的,不是巨量的粉丝和10万+的阅读量,也不是抓人眼球的娱乐化报道,而是对田径真挚的热爱和专业的报道。

  窦雨佳对于田径的感情,可以用痴迷来形容,他所有的采访都是自费的。巴西路途遥远,物价高昂,成本本来就高,买机票一波三折,花费更是格外多。窦雨佳原本计划先到埃塞俄比亚,在那里待上几天再到巴西,但签证出了问题,机票白买了。后来他又买了经纽约到里约的机票,却因为睡过头错过了航班,只得在临近奥运时购买高价机票。光机票一项,窦雨佳就花了3万多元。在里约,窦雨佳住在贫民窟里的小旅馆,房费相对便宜,不过十几天下来也要1万多元。加上其他开支,奥运会期间,窦雨佳至少要花费5万元,他说自己几乎倾家荡产自费来里约采访奥运会。

  一些业内人士想和“田径大本营”谈合作,有人想把它做成一个公司,但窦雨佳自己并没有太多商业化的想法,“如果没有田径,我可能只是一个身高一米五的自卑小男孩,田径给了我很多,我应该为田径做些事情”。

  窦雨佳介绍,公众号内容的来源有两大块,一是国际田联官网、各大媒体的田径板块和田径论坛上的资讯,根据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去找新闻;二是历史数据,一项新成绩出来,要放到历史数据中分析解读。“田径在中国是非常薄弱的项目,普及度太低了,需要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向大家解释数据的含义,运动员是谁。”

  很多在媒体上难以看到的比赛新闻和数据,在“田径大本营”能够找到。因为专业的报道,“田径大本营”吸引了很多田径运动员的关注,后来国家体育总局田径运动管理中心和中国田径协会也知道了“田径大本营”,并把“田径大本营”当作信息发布平台。“大众媒体面向的是更广泛的读者,‘田径大本营’的读者主要是圈里人,练田径和爱好田径的,报道主要站在教练和爱好者的角度。我受过六年传统媒体的训练,基本的新闻素养还是有的,始终绷着一根弦,不能有虚假新闻,不能捕风捉影,不能炒作。他们知道我是完全做田径,没有花花草草。”窦雨佳在谈到“田径大本营”与其他媒体的区别时说。

  微信公众号的内容,需要文字、图片和视频等多种形式。对“田径大本营”来说,版权就成了一个绕不开的问题。

  里约奥运会期间,在比赛场馆、混合采访区、新闻发布会等场合,随处可见手持手机拍照摄像的中国记者。已经参与过五届奥运会报道的山东广播体育休闲频道总监郑晋感叹:“里约奥运会的报道与以往完全不同!”

  伦敦奥运会,郑晋的报道形式主要是音频。现在,他要为多个平台供稿,既要写稿,又要拍照摄像。郑晋的工作状态几乎是报道里约奥运会中国记者的缩影。郑晋认为,这说明中国媒体的融合程度已世界领先。

  中国媒体融合报道的需求与国际奥委会的版权保护规定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冲突。为了维护持权转播商的权益,国际奥运会禁止其他媒体拍摄视频。对于中国媒体融合发展的程度,国际奥委会显然并不熟悉也缺乏准备,不得不临时出台一些规定:先是禁止使用自拍杆,后又反复提醒中国记者在混采区禁止拍照摄像,还专门派志愿者盯梢。

  对于这个问题,窦雨佳的做法是打“擦边球”,在志愿者不注意的时候拍一些视频,这也是许多其他中国媒体采取的办法。

  自媒体方兴未艾,国际奥运会顺应形势,给予“田径大本营”奥运会报道资格。但解决了一个问题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中国媒体高度融合发展,产生了视频报道奥运会的需求,这触及了国际奥委会的核心利益,他们能想到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吗?

(作者为大众日报文体新闻采编中心记者)

【文章摘自《青年记者》11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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