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有心的人儿看看哟，此刻查济的黎明

两个月未回北京，临走前，我把盆栽都剃了秃头，以保持他们的水分，要么丢在卫生间里少见阳光，要么放在阳台任其自生自灭，结果居然十几盆当中只死了五盆，卫生间里的绿植新长出的叶子都是粉绿粉绿的。厨房里，蟑螂饿死了一地，架子上谷物里出的蠕虫都长成了蛾子，谷子、蛾子还有壁虎，他们倒是在家里形成了一个新的生态。

壁虎，倒又是让我想到查济了，每晚入睡之前，因为屋里有个天窗，窗下是荧光灯，招致了很多飞蛾，那些飞蛾招来了壁虎，一平米大小的天窗上常有四五只壁虎，迅速扭动捕食，还有的喜欢抢别个壁虎嘴里的食物，飞蛾扑腾，壁虎打架，在我头顶上好不热闹。睡前必看的就是它们的大戏了。

我有时候也睡在父母卧室的厅房里，两面八扇的窗户全部打开，夜深凉气袭来，电风扇也正好走完了定时，安静下来，只有周遭山上的虫鸣，稀稀疏疏，纱帘把山风放进来，风又把月光送进来，洋洋洒洒地，倾落了一地，落在我的榻榻米上，印在我的肌肤上，一伸手便看见银质的肤色，再扭个身，今夜或许能看到恰好躲在山林里的月亮。有时候月光没有这样挥霍，你去找月亮时，发现她还红着脸，躲在山脚下迟迟不出来。

早晨四点，蝉音大作，几千几万只蝉一时间齐鸣，震得山响谷响，我是在偶一个被尿憋醒的凌晨才听到这骇人的叫声，不曾想它们夏日里天天都是四点狂鸣，那些本来睡眠质量不高的人，正想借着这时候好好睡个回笼觉，却因为它们没有可能。四点半，蝉鸣四散，随后是一种被我父亲称作闹钟鸟的叫声，滴滴滴滴，滴滴滴滴，音色与频率与经典闹钟声全无二致，五点，闹钟鸟停，鸡打鸣。此后鸡鸣狗吠，捣衣四起，不至六点，整个村子就像灶里的新柴，噼噼啪啪燃起来。小桥流水之间进不来车水马龙，好像上千年的查济，每一天早上都是如此展开，画卷所不同的，是某天雨雪霏霏，某日霓虹霞影，或郁郁葱葱，或白露为霜。

查济这个地方，有人住的下来，有人住不下来，有人住的久，有人住不久，有的是匆匆过客，但也有的是百世相依。我打庭院里走过时，便喜欢四下里看看，看看鱼，看看鸡，看看鸽子，看看竹子，还有不是自家也似自家的松鼠、白露和鹧鸪，看他们闪烁于林又复藏于林。对这个世界而言，查济是那么小，但对于一个想要诗意栖居的人而言，查济是那么大，大得你无论何时看它，都看不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