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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滨文苑】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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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彦,黑龙江哈尔滨人,现居北京。中国国土资源报副刊部副主任,鲁迅文学院第26届作家高研班成员。

 这世上最好的滋味,不是海蛎子汤,更不会是生病,它分明是爱,是陪伴……


生病不是滋味。可小时候,我不这么想。


时光退回到20世纪80年代,那时的我,像是一棵小树,小伙伴们也是,我们长在院子里。白天,我们在阳光下疯跑,在风雨中追逐,像是一片摇曳的小树林。天黑了,小树才一个个被拾掇回家。院子里渐渐静了下来。这时,我才觉得有些落寞了,盼着爸爸妈妈也快点下班,可我的希望总是一次次跌落在夜色中。只是生病的时候不同。


5岁那年,我得了腮腺炎,发高烧,脸肿得像个发面馒头,爸妈轮流请假陪我,还买了我最爱吃的糖水山楂。那时,他们刚从北大荒回到哈尔滨,工资不高,买一盒这样的罐头算是奢侈事儿。当裹着浓浓糖浆的山楂果在嘴里慢慢融化,我全然忘了腮帮子的疼,姐姐也眼巴巴地看着我,一脸羡慕。


哈尔滨的冬天很冷,但那个冬天我心里暖暖的。那天,爸爸早早回来了,只是他的右手缠了厚厚一层白纱布,还用一根带子吊着。妈妈急得问长问短,爸爸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没啥事,在单位受了点儿伤,歇两天就好了。”我听了暗自开心,这下爸爸可以在家陪我们了。


爸爸的手稍好些,他就推上二八自行车,带我和姐姐去松花江,教我俩滑冰,抽冰尜。玩累了,肚子也咕咕叫了,回到家,妈妈还没下班,我们有点失望。这时,爸爸神秘地说:“瞧爸给你们露一手。”他可是第一次做饭。只见他搬出一套淡绿色的陶瓷火锅,先将下面的炉盘接通电源,那一圈圈的电阻丝便像变魔术似地红了起来,我和姐姐的脸也跟着红了,分不清是炉火映的,还是在江上冻的。


一会儿工夫,锅里的水就烧开了,爸爸把切成四方块的豆腐下进去,再撒上一大把海蛎子,一小碟翠绿的葱花,一点儿亮晶晶的盐,开锅后再点上些许芫荽。当淡淡的豆香伴着海味的新鲜一起送入口中,我和姐姐都笑了:“好吃,爸爸没吹牛!”我一边吃一边问爸爸,豆腐怎么做的?用咱东北大豆磨的。那海蛎子呢?海里长的。海啥样?比松花江大,水很蓝,等有空带你们去看大海。打那以后,我一直盼着爸爸有空,甚至希望他生病。可爸爸偏偏身体不错,就算发烧感冒,也一挺就过去了。


当我渐渐断了这个念头,有一天,他却真的病了。只是这次他没能在家陪我们,而是直接住进了医院。除了春节,几乎整整一年,他都被困在病房里。起初是在普通病房,后来他被搬进了血液科的无菌病房,这时,我再不能随便进出,去了,也只是隔着冰冷的玻璃窗,在无法触碰的空气中,把自己的手和爸爸的手叠在一起,在想象中感受彼此的温度。


那天,我去看爸爸,他一边输液,一边看着我,我见他的嘴张了张,好像有话要说,却终又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转过身,背对着我摆了摆手,意思让我早点回去。走到门口,我一回头,正见他在拭眼角,许是哭了,是我让他心烦了?还是他心里很苦,也很累?这短短一年,爸爸被病痛折磨得消瘦了,原本温暖有力的大手青筋暴露,手背上还布满了可恶的针眼儿。可他是不会怕疼的,连骨髓穿刺都咬着牙,没喊过一声,医生都赞他是硬汉呢。印象中爸爸只哭过一次,那是爷爷去世时。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那一夜,我辗转难眠。


第二天一早,当我赶到医院时,一袭白布已遮住了他的脸、他的全身。我不相信爸爸就这样走了,猛地掀开白布,想着他会突然张开眼。然而,这只是我的想象。离别才是真实的。因为心里很疼,很疼,这疼还伴着我不可告人的愧疚、不安,曾那么盼着爸爸生病的我,该有多愚蠢,多自私啊。


以后的日子里,我努力用乖巧懂事去减轻妈妈的负担,用微笑去隐藏伤悲,可那伤悲却像一蓬蒿草,在月色中悄然生长。


15年后,我也有了自己的女儿。忙起工作来,常顾不上陪她。前不久,女儿5岁生日,她在烛光中喃喃地说:“我想要两个妈妈,一个上班,一个陪我。”那一刻,我恍然回到小时候,恍然想起盼着生病的事儿,想起爸爸给我做的美味。


“闺女,等一下,妈给你做个海蛎子豆腐汤!”我系上围裙,在厨房忙活起来。折腾了半天,总算做好了,可舀上一勺尝尝,总觉哪儿不对,不是记忆中爸爸的味道。女儿喝了一口,却舔着小嘴,笑嘻嘻地说:“妈妈做的汤最好喝。”


这一刻,我明白了。这世上最好的滋味,不是海蛎子汤,更不会是生病,它分明是爱,是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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