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你压抑的激情,终究还是会找到你|除了深爱你,我还能做什么?

那些被你压抑的激情，终究还是会找到你｜除了深爱你，我还能做什么？

文｜Joy Liu

Your heart will give you greater counsel than all the world’s scholars.

             —The Talmud

比起全世界的学者来说，你的心会更懂你。

            —The Talmud

1.

她来找我预约咨询，短信里跟我说：“我觉得你收费有点贵，也许并不值这个价钱。”

过了一会，她又说：“其实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建议的，我只是想找个人聊聊。”

我回应她说：“我的确也不会给你什么建议。作为咨询师，我可能更多的是向你学习，你是自己生活的专家，我并不会假装自己比你更懂你的生活。”

她并不甘心，继续说：“你能不能再便宜点啊？我同学是耶鲁的心理学博士后，收费才跟你差不多。”

这个时候我真的有点没耐心，甚至内心独白是：那你去找你同学聊好了，又不用花钱。当然，我还是让自己镇定了一下，我在想，对于她此刻不断贬低我价值的行为，如果我们开始咨询了，可以聊聊。

“亲爱的，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找人聊聊，那么去找一个比较有同理心，懂得聆听你，不急着给你建议，不评判你的朋友聊天，的确是很不错的选择，你不一定要找一个咨询师。” 我对她说道。

她半饷都没有说话。

几乎是过了足足两分钟那么久，她有点出乎我意料地说：“那我就找你咨询吧！”

2. 

她叫范诗昕，从美国博士毕业之后就回北京工作了，丈夫是麻省理工的博士，两个人恋爱多年然后平静的结了婚。

“我的生活在别人眼里几乎是完美无瑕的。” 来到我的工作室，她几乎是一屁股坐在那里，没等我开口就直奔主题。这姑娘的确是很有意思啊，我对她越来越好奇。

范诗昕出生在一个父母管教严格的家庭，父母从小对她的要求只有一条：只要你成绩好，其他我们都不管。所以从小她就是学霸，是大家眼中“别人家的孩子”。后来去英国读研，也是学校推荐保送的。

她几乎是带着几分骄傲地对我说：“我只喜欢跟很厉害的人交往，所有没有能力的人，根本都不可能跟我成为朋友。我的老公必须是非常优秀的，所以当我看到他时，就明白，他就是我想要的老公。”

我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瘦弱的女孩子，她的声音和眼神里有种聪明却有些冰冷的东西，从她目前跟我描述的情况来看，她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来找我做咨询呢？

好奇和疑惑不断从我的心中升起，我不得不提醒自己耐心听下去。

“小的时候我并不觉得父母是爱我的，他们只关心我是否变得更厉害了。直到高老师出现在我的人生里，我才真的开始被人关爱。”

在“学霸”的故事里，我终于听到了温情的部分。之前，就算是当她提到丈夫时，语气里仍旧没有一丝激动。嫁给这个麻省理工博士毕业，长相帅气又能赚钱的老公，好像也只是她走向“完美人生”的一步棋。

而这个家教老师，高老师，就像是一部黑白电影里唯一一个有色彩的人物，像一道不可逆转的光一般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那个时候我真的好喜欢他。我记得有一次考试我只考了第二名，被爸妈狠狠骂了一通。只有高老师他很温柔地告诉我，说他很相信我，并且说要陪我一起更努力的复习，下次考第一名。” 她的声音里的确洋溢着幸福。

“我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他，为了让他开心我几乎是更努力的学习，并且甩出第二名很远的距离。可是我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因为他比我大很多，并且已经结了婚。”

我看着这个告诉我她的世界里只有理智的姑娘。恰恰相反，我看到的却是被压抑的，汹涌澎湃着的热情和满溢着的爱。从初一到高三，她爱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并且在朝夕相处中，一直在把自己塑造成他的样子。

3. 

上了大学之后，很自然地，高老师淡出了范诗昕的生活。

范诗昕说：“我当时的想法是：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遇到像高老师这样的男人了。既然不能嫁给自己爱的人，那就找一个最优秀的嫁了。可是我没有想到，工作之后我遇到了David。”

David是她在公司的上司，一个加拿大籍华人。跟高老师一样，他几乎在事业上倾其所有的帮助她，并且不断让她变得“更优秀”。跟高老师一样，这个男人对于事业雄心勃勃地追求和对她极高的期待，都深深地吸引着她。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她仰慕和喜欢的David，竟然也明确表示喜欢她。

我几乎也被范诗昕带入了角色中，此刻有些不知所措：“那么现在你是怎么想的呢？对于你跟丈夫的关系，还有你跟David的关系？”

“我当然不会跟他上床了，这个你放心。我们任何违反道德的事情都没有做。并且我一定不会离婚，我非常明白如果我跟David在一起，不一定比现在的生活更好。我老公对我特别好，好到无话可说。而且我们已经认识了太久，所有的朋友，财产包括家人都已经交织在一起，离婚太麻烦了。”

“那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我问道。

“我就是想找个人，跟她讲讲我跟David的故事。我好喜欢好喜欢David，每天梦到他都会笑出声来。我不可能去跟我的闺蜜们讲。所以你负责聆听就好了。”

那一刻作为咨询师的我有些为难。我当然不会评判范诗昕的行为是否“正确”，但是我的确对她有些担心。毕竟，跟David的关系很可能终有一天会结束。而看着她对David感情日益增长，我几乎有些担心她的丈夫会觉察到之后，他们的关系又是否还会维系着原本“完美”的样子。

但是我知道，这些是我的担心，并不是她的。而我们现在还没有被充分建立起来的信任，很可能会因为我的“推动”而被她宣告结束。

那个时候，我能给到这个姑娘的全部的爱，就是聆听。

4. 

因为范诗昕是一个工作狂，而David会每天跟她一起工作15个小时，她做咨询又必须选在丈夫不在家的时间，所以我们的咨询时间总是需要“狭缝中求生存”。

她联系我的时间通常是前一天晚上，问我第二天晚上9点是否有空。这个时间我基本是不接咨询的，毕竟咨询师也需要睡觉。但是对于范诗昕我好像总会心软：如果她不跟我说，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人可以说了呢？

我说不清对范诗昕的感情。最开始因为她对我的贬低，我好像很难去喜欢她，甚至我接受她成为我的来访者，就是因为想挑战一下自己。可是当我慢慢走近她的世界后，又越来越对她有好多好奇。

这个凡事都以结果，成就和利益为导向的，完全相信理性不谈感情的姑娘，内心却又是多么多么的渴望爱。那些从小成长经历中被压抑的激情，似乎是平静地表下翻滚着的岩浆，在找寻着一个薄弱的部分，蓄势待发。

这天范诗昕又发短信给我：“Joy，明晚9:30我能跟你聊聊吗？我怀孕了，很想跟你聊聊。”

想到我明天满满的安排，又想到第二天早上还要参加的一个会议，我真心有些退缩。但是如果在范诗昕最需要我的时候，也许打起精神来去聆听她，陪伴她，就会给到她力量。

“Joy，我怀孕了。你不用担心，是老公的孩子，我跟David从来没有发生过性关系。我还没有告诉David，但是有点害怕。我怕告诉了他之后，我们的关系就结束了。”

这是她跟我咨询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明确的表达出害怕和焦虑的情绪。说真的，这几个月，作为她的咨询师，我一直在扪心自问：我还可以为她做些什么？

这个一直生活在“理性”中的姑娘，其实内心深深渴望体验爱与被爱的感受（谁不渴望呢？）。可是这份爱，好像带着太多的风险和不确定性，这些不确定性，又是她不愿去面对的。所以最终在可能会让她受伤的爱，和安全之间，她选择了安全。可是这份安全现在也变得越来越危险了不是吗？

我好希望在范诗昕的世界里，理智和情感不再成为彼此对立，不共戴天的存在。我希望它们，可以像阳光与影子般共生在她的世界里，像中国的阴阳八卦图一样和谐共存。可惜这些一直也只是我的期待而已，范诗昕貌似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范诗昕肚子里的孩子给了我勇气，我想跟她公开化一下这段时间以来我的内心感受。

“诗昕，我们已经认识了4个月了，对于我们相识的这段时间，现在我有些内心的想法想告诉你，你是否有兴趣听听呢？”

“嗯，你说吧Joy。” 我似乎也成功地引起了她的好奇。

“我记得从最开始的时候你就告诉我，你只想找个人聆听你。但我又似乎感觉到，在这个你构造的完美世界里，David的出现好像是个美丽的意外。一方面你并不想让他的出现撼动你建造起来的完美城堡，另一方面你跟他日渐深厚的感情好像也变成了一种无法拒绝的吸引。你一直告诉我你在其中觉得很好，但我好像有些担心你的辛苦。可能真的除了聆听你之外，我还是想为你做些什么，能让你不这么辛苦。”

那天的咨询因为我的这份公开化，似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范诗昕说她终于明白，因为她的生活一直被父母和老师安排着，而从前的高老师几乎是她那段人生里唯一的动力和目标，所以现在好像她仍旧希望延续那样的生活，她并不愿意确定自己的人生目标，她就希望有个David的这样的人出现，让他不断为自己设计人生，让自己可以成为他。

我似乎看到了一束光。好像我们的咨询终于可以继续向前进行了。

可惜我又错了。

不久之后范诗昕就告诉我，她觉得我们的咨询可以结束了。

5. 

我想总有些灵魂的暗夜里我们需要扪心自问：一个助人者，到底要怎样帮助别人？

范诗昕结束了我们的咨询，就在我觉得我们终于有进展的时候。

我知道她仍旧会做她丈夫的好妻子，做一切“应该”做的事情。但她并不爱他。然后她会继续跟在David身边，很喜欢很喜欢他，跟他共事吃饭约会，体验一个女人在深爱着一个人时，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仍旧担心她，但是好像我也无能为力。

前两天，在我们结束了咨询2个月之后，范诗昕又发短信给我：“Joy，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现在生活的很开心。跟David也是每周都会一起去吃饭，开发北京新的餐厅。”

接着，她又发来一条：“他拿到了一个好厉害的offer。而从开始准备到他拿到这个职位，我一直在跟他一起准备。见证了整个过程，真的从来没想到我竟然可以帮到他这么多，好开心啊！” 

我从心底里为她感到开心，毕竟，真正爱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吧！想陪伴，见证他的一切，想帮助他实现梦想，也想跟他一起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这不是爱情是什么呢？

但我仍旧像两个月前一样的无能力为，因为范诗昕，并不是用来改变的。那一刻我甚至觉得，她的出现，是来改变我的。

“我不知道能跟他在一起多久，反正多一天都是赚到了。” 这是她发过来的最后一条短信。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对，就像范诗昕对David的感情一样，我对于范诗昕，除了倾听，陪伴，见证，然后帮助她实现梦想之外，好像也就没有什么其他指望了。

这个叫做范诗昕的女人，来到我的生命里，那一天我一直以来为她担忧的心竟然有些释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当她说“反正多一天都是赚到了”的时候，我笑了。

6. 

范诗昕理智了一辈子。最后，她还是不“理智”了。

当她说出那句“我不知道能跟他在一起多久，反正多一天都是赚到了”时 ，我听到的是爱，感激和对生命不确定性的接纳。

也许理智永远都教不会她如何成去爱一个人，因为那些舍不得脆弱的人，永远都不敢让别人变得重要，永远都不会容许别人走到自己灵魂的深处。

而她似乎也让我开始懂得，多年前我的咨询老师说过的一句话。老师说：“来访者一定是自己生活的专家，而你要学会如何谦卑地聆听，做她生命故事的学徒。”

是的，范诗昕是我的老师，是她告诉我：你永远都不可能改变一个人，你只可能爱她。

我给她回信息：谢谢你让我见证这段宝贵的生命历程，你几乎已经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能陪伴你走过这个过程，我很荣幸……

后记

宝宝们，这是Joy尝试着写的第一篇小说。

很久以来都想尝试着写故事，因为我知道每个故事都是对我们生命的隐喻。

此刻我想邀请你加入一场关于［理智与情感］的讨论，你可以在留言板或者后台说说，你是如何看待理智和情感的呢？它们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范诗昕的故事，又给到了怎样的思考？

我也将把你的声音用文章的形式写出来，在明天的文章中发表～

期待听到你的声音！

PS: 封面是电影［BJ单身日记］的海报，文章插图来自电影［真爱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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