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之后，再无万科

王石一派陷入被动以来，各种冷嘲热讽扑面而来。之前调侃姚振华“卖菜”的那些人，摇身一变，开始对王石诛心：自己看重利益的人，就说王石争的是利益；爱好权力的人，认为王石争的是权力，说他放不开；喜欢装逼的人，认为王石还在装……内心没有情怀的人，从来都不相信世界上真的还有情怀这种东西。

他们不能理解王石，也不能理解诞生于情怀满满的80年代的万科。他们不能理解那种英雄主义的抗争。大话西游里的孙悟空，在俗人的眼里不过是一只狗。

明源君认为，自由而富于创造性的万科，就是情怀的样子。

王石所想的，只不过是给万科找一个合适的能够容忍情怀存在的大股东。

王石早已经放弃了股份、放弃了实际的管理权，他除了情怀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而万科如果失去王石和郁亮，再失去自己的企业文化和制度，将变得任何人都不认识。

万科原来的体系离开王石固然可以自行运转，可是新入主的人，你们能像王石那样克制住自己对财富和权力的欲望么？

明源君想说，不管这轮罢免结果如何，那个有情怀的万科都是曾经存在过的。

那些说王石争来争去是为了利益的，你们真的不知道万科的历史吗？

宝能华润加起来不到40%，而王石当年就放弃了40%的股份。

如果说你们说的利益是王石现在的年薪，他之前在宝能抛出橄榄枝说还要他这面“大旗”的时候，答应下来不就一切都好了吗？

1988年万科股份化改造，40%归个人，60%归政府，净资产1324万。王石当时只要筹集到500万，就可以拥有40%的股份，从而成为公司的老板。但他放弃了。

那些说王石喜欢装逼的，看完王石对自己为什么放弃股份的解释，你会发现他不大会装。

王石说“在中国社会尤其在80年代，突然很有钱，是很危险的，中国传统文化来讲，不患寡，患不均，大家都可以穷，但是不能突然你很有钱。在名和利上只能选一个。我的本事不大，我只能选一头，我就选择了名。”

王石放弃股份后，没有了当家老板的万科至少有以下优势： 

明源君认为，管理层放弃了股份，企业资产数字的变化将与他们关系不大，他们就更关心企业本质性的成长，比如品牌，比如质量，比如能力。

那些可能接管万科的，你们是更关注企业本质性的成长，还是更关注赚钱呢？

万科的战略没有发生过大的失误，与万科的文化有关。

王石放弃股份成为职业经理人，因此万科内部没有老板。在身份相对平等的情况下，所有的讨论都变得放松和开放，畅所欲言。万科有一员工名叫彭佳，此人喜逆向思维，多数人反对的事，他却支持，多数人支持，他却反对，且都能说出一堆理由。

彭佳三次离职，万科却又三次把他挖了回来。

那些想当万科家的，你们确定你们能容忍吗？

许多企业正是因为由“富二代”接班，而导致企业衰落甚至覆灭。万科作为一个股份分散的企业，不存在血缘接班的问题，因此考虑接班人的时候一定是唯才是举。

那些想当万科家的，你们会让自己的儿女接班吗？他们有能力吗？

宝能罢免文件中，对王石的诟病之一就是王石在欧美留学期间，还从万科拿了几千万收入。之前宝能邀请王石继续“扛旗”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这事情么？董事长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才算真的尽心履职呢？

其实当年，正是因为王石忍痛放弃权力，才让万科成为能自我生长的有机体。

2000年王石把管理权交给总经理郁亮的团队，自己退出日常权力核心。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他曾经回忆，自己听说开总经理办公会，却发现没人通知自己，然后突然想起自己已经退出了，很痛苦失落，但是还是忍住了。

万科最大的特点，就是地方上有自己的创造。万科内部没有官僚制度，据毛大庆回忆，王石到北京，从来不让北京万科的人派车接，都是自己解决。

王石给万科奠定的文化、制度很优秀，所以离开他万科一样正常运转。

明源君认为，万科的一切优势的根源，在于其领导自觉遏制人性欲望，从而衍生出内部简单的关系。那些准备接手万科的，你们真的会充分放权给下属么？

有人说现在一说情怀就是装逼，明源君想说，万科不止有情怀，还有理想主义，其来源主要有两点：1、万科管理层自己的情怀；2、他们自己不是老板，就不把眼前利益的事情看得那么重。

万科的理想主义，有以下一些实际表现。

万科早年选人的标准、衡量事情成败的标准，都是颇理想主义，甚至有宗教色彩的。比如宁可不赚钱，也坚决不行贿，“产品要做70年”等等。甚至一度只重视万科内部培养出来的人才，很少到外面去挖人。

什么样的人才是优秀的？赚钱是不是最大的标准？这曾是万科内部的难题。

万科最终启动了“新海盗计划”，从宝洁、宜家等知名跨国公司挖人。这个时候，职业道德已经不是理想主义的，而是专业主义的。

那些否定王石和现在的万科的人，你们行贿过吗？你们是唯才是举的吗？

2009年开始，王石开始亲自推进一个项目，对万科10年以上的房地产项目进行梳理，并聘请哈佛大学的一位教授进行合作。项目的一个举动是：对这些小区生锈的栏杆、褪色色颜料、干涸的水系等进行修理，万科出钱。王石认为以消费者为中心，是万科经营的底线。

2012年，万科派出几百名工程师到日本取经，这个计划后来被命名为“千人计划”。万科之前发现，日本建筑的行业误差是毫米级，而中国建筑的行业误差是厘米级，有10倍差距。工程师们到日本后觉得学习难以下手，于是又去了第二次、第三次。

万科最终的目标是在2015年前后重构万科的整个建筑质量体系，达到毫米级。

万科成为国内少有的坚定推动住宅产业化的企业。万科相信，住宅产业化可以解决大规模制造房子的过程中房子的质量问题。

精装修、住宅产业化、绿色建筑，都是王石在万科努力推行的事情。

精装修的价值，现在很多业内人士都意识到了，有些地方政府也在全面推动。而从利润角度来看，绿色建筑、住宅产业化在现实阶段意义不大。甚至比传统办法更贵。

新股东入主万科后，他们还能支持那些只花钱不赚钱许多年都看不到效益的项目吗？

万科现在已经是如此庞大，以至于进行了几次变法才找到适合的管理套路，那就是：反对成文法，建立动态管控体系，检讨各种计划，强调面对面沟通。

明源君认为，大企业病的问题，可以概括为：死制度死流程憋死活人。企业通过标准化来降低风险，却最终因为难以随机应变，变成人浮于事严重，潜规则应对明规则盛行。

万科怎么避免大企业病呢？

为了不再依赖工具依赖数据，解决创新问题，万科开始废除指标化的管理工具。

郁亮说“我把指标化的管理工具大都废掉了，因为它们导致的负作用已经显现了：机构臃肿，管理费用增高，人员增多，事情增多，管理绩效下降，结果是偏离市场和用户。我知道，这种错误如果不果断纠正，它将把万科扼杀在青春期的躁动中。”

万科原创了动态的“1363管控体系”：

“1”，是指每月一次的月度例会，这是总部与区域、一线公司负责人都要参加的联席会议，大家汇总市场情况，总结上月各公司的业务质量，寻找问题，总结一些教训，表现好的介绍经验，提一些要求，做一些修正；

“3”，指月度例会还要解决未来3个月的经营安排问题，根据上月发生的市场变化，对未来3个月的经营安排工作进行调整。有了月度工作例会滚动实施的这个“1”和“3”，公司运营基本上就不会出现大错了，因为这种机制可以覆盖同期的变化，让我们可以发现问题并实施应对；

“6”，指6个季度的滚动经营计划，作为季度工作会议中的例行安排，意味着每季都要修订一次跨度达6个季度的滚动经营计划，这样一来，就保证了每个季度都不会落空，都处于可控状态；

最后一个“3”，是未来3年的事业计划书，这个每年要检讨一次。现在是9月份，我们正在检讨未来3年的事业计划书，它是现在和未来的连接点，要覆盖未来。总体来说，“1363”兼顾了不同时效的需要，确保我们随时根据市场变化随时修正计划中的偏差。

郁亮说：“我反对我们大陆法系下的成文法，因为成文法不利于修改，放在市场环境中，计划越来越没有变化快，它制约了应变能力。‘1363管控体系’的核心就是用来发现问题和应对变化的，而且‘1363管控体系’本身也是一个持续演化的管控体系，它让我们关注到每件事，发现到每个问题。”

明源君认为，万科的管理在这里已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对成文法律的否定，已经让万科的管理接近中国哲学和“禅”的意味。正如郁亮所说“中医的优点是重系统，看整体，中医通过脸色来判断健康程度，缺点是，中医说不出到底是哪儿出了毛病。西医能够准确地发现哪儿出了问题，却没法通过脸色来判断健康。管理也一样，西方发明的科学管理工具能够单向度地管控问题，但体现不出整个系统的健康程度，反映不出结构是否安全。”

万科的这种体系，更类似于一种文化，如果新东家入主真的能学会能接受么？万科会不会变成一家庸俗的国企，或者老板一言堂的私企呢？

万科A（000002）6月26日晚间发布公告，公司股东钜盛华及前海人寿向公司发出的“关于提请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召开 2016 年第二次临时股东大会的通知”，提请提案罢免王石、郁亮等共计12位董事成员。

完整议案如下：

而王石之前也先后发出两条朋友圈，先是指华润“把遮羞布完全撕去了”，然后又表明自己的决心“谢幕还不到时候”。

之前的6月23日深夜，“宝能系”旗下前海人寿和钜盛华在官网发声明表态：明确反对万科深铁重组预案，后续将在股东大会表决上据此行使股东权利。

好像商量好的似的，华润随后在微信发声明称，已注意到“宝能系”申明，在此重申反对万科预案。

作为万科两大股东，“宝能系”和华润持股合计将近40%，目前，“宝能系”通过旗下前海人寿与钜盛华两家公司持股万科24.26%，华润持股15.31%。

万科（000002.SZ） 公司章程第121条规定，可以以普通决议的方式将任何任期未满的董事罢免。而第92条又规定，股东大会作出普通决议，必须经出席股东大会的股东（包括股东代理人）所持表决权的过半数通过。

也就是说，“宝能系”和华润如果联手，很容易在股东大会获得胜利。

据财新报道，宝能系”已准备好董事会提名人选预案，计划推举华润集团助理总经理、华润置地执行董事吴向东为万科董事长，“宝能系”实际控制人姚振华为监事长。

对此华润方面向澎湃新闻回应：华润没有向万科提出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议案，亦没有提名吴向东出任万科董事长。不过华润的回应没有涉及是否事先知道宝能系的安排。

6月25日，万科独立董事华生在文章中提到，华润有人放出消息，称王石必须走，而郁亮等如果能遵循国企规则则可以留下。

如今，万科深铁重组预案正待深交所审核，审核完成后，万科A股即可复牌。如获审核通过，万科将召开第二次董事会审议正式重组方案，并组织股东大会投票表决。

王石还在坚持，如果他输了，失去的将只是一种情怀。

到底谁赢了呢？作为一个另类的万科，从此会变成一家平庸的国企或民企吗？明源君此时想起另一个人：绿城的宋卫平。

中国的地产行业，也许从此就进入另一个阶段了吧？便宜的资本将拥有一切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作者：王恒嘉；来源：明源地产研究院。与作者交流，可添加微信号：binghetianf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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