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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建红:并不总在一条船上的总统与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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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画/曹一)

去年2月份,特朗普还在为竞选总统努力着,在一次演讲中,他曾发宏愿说,“当他们蓄意地写那些负面的、令人讨厌或捏造事实的文章时,我将开动我们的诽谤法,我们要起诉他们,并赢很多的钱。。特朗普倒是不掩饰他的商人本色,他起诉媒体的目的,落在“赢很多钱”上。不过在他说这番话后,有人对此加以评论,说美国的诽谤法专属各州,即便特朗普当选后能得到国会的合作,要改变诽谤法的这一性质,他也将面临急剧扩张联邦权力、破坏联邦制的指控所以他的目的很难达成;另外,假如他真的起诉媒体,1964,即在“紧追新闻的过程中,常会出现错误。但公民需要知情,以诽谤为由威胁报刊履行其职责是不能被允许的。”布伦南法官在该案的意见书中曾阐述过判决理由“对公共问题的辩论应该是无拘无束的、活跃的和广开生面的,而且其中很可能包含对政府和政府官员强烈的、刻薄的、有时不愉快的尖锐的攻击。”也就是说,即便特朗普当选为总统,并不能改变沙利文案所确立的这一原则,除非他能任命“足够的”大法官,且这些大法官乐意运用他们“自己的观点”来“推翻”这一沙利文案

一年过去了,特朗普如今已走马上任。不过,他还来不及去起诉谁,他自己就已经当了被告,不仅赢钱,而且官司输得比较。特朗普在上任后,即以反恐为由签署了一份限制七个国家公民进入美国的行政命令,旋即遭到华盛顿州总检察长鲍勃·弗格森的起诉,做出了不利于特朗普的判决,裁定在全美范围内暂停实施禁令。一向喜欢在自媒体上发表自己观点的特朗普立即以颇为轻蔑和嘲讽的口吻了自己的不满,认为“这个所谓的法官的意见,让执法工作无法我国开展,这太荒谬了,我一定会推翻这个判决。”不过,,旧金山的三位上诉法官依然不给特朗普面子,3:0维持了罗巴特这个“所谓”法官做出的禁制令,没想到特朗普却把三位法官这种审慎的思考称为“可鄙的”法律论证,说这即便“高中混混也能明白道理。”然而,在逞一时口舌之快后,特朗普及却有些偃旗息鼓并未上诉表态

当然人认为这是特朗普方面的缓兵之计,等他提名的侯任大法官尼尔·戈萨奇通过参议院的任命后,他们也不晚,原因是戈萨奇为了报特朗普“提携”和“知遇”之恩,或许会和现有大法官“团队”中的四个保守派联手,做出有利于特朗普的判决,这似乎非常符合中国人“你懂得”的心态。可戈萨奇偏偏不是一没原则的人,居然不担心特朗普收回对他的提名,在侯任的关键时刻”表达了他的忧虑,认为特朗普对法官的态度“令人沮丧和泄气”。这也意味着,即便特朗普有机会任命“足够多”的法官,法官们不一定总是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所以他希望通过开启诽谤法,以起诉的方式来改造法官、改变法律、“赢得好多钱”的梦想,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

其实,即便特朗普和是否受理并审查该案也是个未知数,因为根据惯例,通常只有当最少4位法官一致认为由于“存在特殊而重要的原因”时,,将案卷提交以供审查,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审查请求都会被驳回,并且在说“不”的时候无须任何理由。退一步讲,即便特朗普的上诉有幸被受理,他的胜算也不大。人们关于戈萨奇加入会有利于特朗普的推测,源于现在八个大法官中有四位与特朗普属共和党,他这一“关键票”会有定鼎的作用。其实这一推测也是靠不住的,因为最初宣布暂时冻结移民禁令的罗巴特,是由前共和党总统小布什任命的,特朗普“同党”,也没有“天然地”支持总统的工作。所以用中国人习以为常的人情来判断美国总统与法官的关系是不靠谱的

在美国,猜测总统提名谁来当大法官,是公众比较喜爱的一项室内游戏。一般来说,总统会提名与自己属于同一个党派、与自己有同样政治信仰或司法哲学的人来当大法官,不过,总统们“看走眼”的情况也不少。历史上,麦迪逊对约瑟夫·斯托里的任命、、、尼克松对布莱克门的任命、老布什对苏特的任命,就都让总统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正像杜鲁门总统所说,,他就不再是你的朋友了。”因为总统连选连任最多只能干8年,而大法官们在健康状况允许的情况下,终身制可以使他们在这个职位上工作30年左右,在这长达一代人的时间里,时代的变迁一定会影响到大法官们的司法哲学,至于怎么变,甚至连“那个人自己都不能告诉你,他将如何处理他将要面对的问题”。所以总统和他提名的大法官有可能保持毕生的友谊,却无法保证法律观始终在同一阵线上。

用不了多久,特朗普提名戈萨奇的原因就会被无所不能的记者们“扒”出,不过特朗普要想让戈萨奇始终做“自己的人”,却是谁也不敢保证的,“当你任命大法官时,你向遥远的未来射出了一箭”,箭的走向已无法掌控。不过,美国的法官们之所以能受到社会的普遍尊重,不是因为他们像神一样不判错案,而是他们能保持独立而力图更趋向公正地作出裁断。戈萨奇认为特朗普“令人沮丧和泄气”的表态,或许会激怒特朗普,却有可能在参议会听证时加分,谁知道呢!

每年2月份的第三个星期一是美国的总统日,旨在纪念历史上两位最伟大也最受人民爱戴的总统华盛顿和林肯。今年的总统日是220日,恰好是特朗普宣誓就职“满月”的日子。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特朗普行政分支已与司法分支几度交手,在磨合期结束后,法治的力量或许会使他们各归其位,只是从目前的输赢来看,特朗普竞选时通过“起诉”而赢钱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本文发表在北京青年报2017年2月18日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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