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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之远】长路漫漫(小说诗4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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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啥了?

 

几年前的秋天

有一回高兴

我拉上小梁

去爬山

 

小梁是我老婆。

途中我们遇到一队毛驴

驮着红砖

也上山

 

这支没人照管的

犟头犟脑的队伍

喘着粗气

喁喁而行

 

秋山寂寥

叶落无声

我悄悄牵着其中一驴

拐上另一条山道

 

走出几百米后

我独自返回

那头老驴

就这样沿着山道走了

 

上到山顶

小梁问我

“干啥去了?”

我说没干啥

 

山顶的风光实在乏味

我给她

拍了几张照片

自己没拍

 

在山顶上

总觉得

该干点啥

但啥也没干

 

我仰头看天

天很高

秋天的天

白云铺展  不觉得空寂

 

秋天的天

像一块菜地

一垄一垄的大白菜

种在秋天的天上

 

下山我们走另一条路

我走在前面

小梁追上来问我刚才干啥了?

我说没干啥

 

没干啥刚才怎么不见你?

肯定干啥了。

真没干啥。

我不信

 

爱信不信。

你一定干啥了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

刚才到底干啥去了?

 

我真没干啥。是吗?

没干啥怎么走着走着不见你了?

哪有?我一直跟在你后面。

我后面没有你,你肯定干啥去了

 

我老婆是那种

掘地穿山能挖死地球的性格

特别适合到天上种菜。

她一路对我穷挖猛掘苦苦追问

 

干啥了?没干啥。

干啥了?没干啥。

干啥了?真没干啥。

真没干啥?你肯定干啥了……

 

长路漫漫

(献给菲茨杰拉德)

 

老金出事那天  金太太挎一只

LV皮包 安静地坐在寺院外

等老金来接。阴云四合

褐圆蛛在檐下匆匆结网  老金却不会来了

 

夫妻俩原商量好去北京旅游。

金太太住进寺院  是在她生第二个孩子后

产后抑郁是一种能在瞬间让空气变得滚烫的病

金太太放弃了治疗  到寺院里静养

 

半年后  金太太自感痊愈了

吵着要离开  顺便到北京旅游

老金曾有疑惑  但他深爱太太

就在临出发  他却撞车了

 

寺院住持犹豫了很久

还是不忍告诉金太太实情

让小和尚留住金太太

理由是老金有事不来了

 

第二天  我坐在房顶上

看见金太太挎着LV皮包  从寺院出来

坐在昨天等老金的地方

一天过去了  老金没出现

 

住持让小和尚去陪陪金太太

她没拒绝  她把小和尚当成老金

跟他聊了半天小孩

又聊了半天北京

 

第三天早晨  我爬上房顶

看见金太太已坐在昨天坐的地方

这个安静的女人  曾引起我遐想

看到她  我把手伸进了裤裆

 

这晚  我睡在房顶上

仰望星空  流下了一个男人坚硬的泪

这漫长而多梦的一生啊  第一次没有梦

醒来  痛快淋漓地朝佛头尿了三分钟

 

第四天  金太太直接去找住持

老和尚闭着眼  光头上落了两只苍蝇

七个半小时后  苍蝇飞走了

老和尚说  该走的已走  该来的总会来

 

从这天开始  我把我的三米大床

搬上房顶  我决定住在房顶上

直到刷着金漆的佛头被我尿穿

而金太太  依然安静地坐在她等老金的地方

 

天晴了又阴  黄花开了又谢

褐圆蛛的网  拆了又织

闪光的风  偶尔会把尘土

吹进寺院  金太太渐渐老了

 

这个酸楚的故事有仨结局

其中两个特别恶俗

A:我尿不穿佛头  从此就赖在房顶上了

B:金太太至今仍安静地坐在她等老金的地方

 

稻草人战争

 

开手扶拖拉机的老秦说

“麦熟要下六十三仗雨”

使牛匠黄麻子却坚持

“只下六十一场雨就够了”

俩人因此打了三次架

后半辈子再没说过话

 

那一年我们这一带的麦子熟得特早

就在老秦和黄麻子

为麦熟到底该下几场雨

闹到公社去时

高贵的麦子悄悄黄了

在饥馑中经春过夏的乡亲们

都流下了酸楚的泪

 

麦黄黄杏黄黄

月儿光光蚕豆香

开镰前的一天

我们集合全村的小崽子

去剿灭麦田里的稻草人

这是个由来已久的乡村游戏

——打稻草人

 

书记叹道:“娃们三年没打稻草人了!”

也就是说  我们这里

三年没收获过麦子了

但是今年  我们不再饥馑

我们去打稻草人

 

我们插着棒

扛着扫帚旗

唱着“社员们喜晒战备粮”

浩浩荡荡朝麦田里出发

我们要把全世界的稻草人

都干掉

 

那是个多么晴朗的日子啊!

金黄的麦子都长到天上了

稻草人们披着白云和阳光

远处的野树林子

却透着早秋的恬淡和清贫

 

那些立在麦田里

为了震骇野牲口和贪嘴的鸟雀

而打扮成解放军和民兵的稻草人

守护着我们的麦子和饥馑

在这个秋天

却成了我们的敌人

 

我们“嗷嗷”叫着冲向稻草人

打掉它们脑袋

撕开它们军衣

踩瘪它们肚子

书记用喇叭在地头上喊

“不要踩麦子!

踩坏麦子的就扣掉口粮!”

但我们都不理他

 

那天

我干掉了七个稻草人。

事后有人说

那天其实不是个好日子

公社食堂那天吃蒸土豆

蒸了一天都没蒸熟

而我们却在那天打稻草人

结果死了仨

都是被秋蛇咬死的

 

那晚  村里特别黑

我们发动的稻草人战争

取得了全面胜利

但死了仨小孩

乡亲们却没有哭

只顾拾掇

收割的家伙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

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声哭喊

我跑到村外

不禁目瞪口呆

我看到在金黄的麦田里

那些被我们杀死的稻草人

全都复活了

立在地里

 

贵州的孩子

 

她说  真恨自己

没有巨大的子宫

把那些孩子

都收回母体

 

关于那几个孩子

我仅仅知道

在对他们生前行踪的调查中

他们在渐渐变小

 

他们去过救助站

又逃走了

他们有过名字

又失去了

 

他们走在白天的雨中

正在变小的身体

吸收了雨全部的冷

他们走在无边的黑夜里

 

他们走在人群中

但没人看见他们

这几个小家伙小如虫介

还在变得更小

 

他们走过一排富丽的楼盘

像几个小泥点

随便从哪儿射来一束灯光

就能把他们弹走

 

世界是最大的垃圾桶

他们是最小的垃圾

但他们还在变小

小到能藏在一颗灰尘中

 

她说  真恨自己没有巨大的子宫

我说  现在老天爷已经把他们收走了

他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就像从来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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