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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读金批水浒传|闻达蠢失大名府 宋江诈让金交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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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将近,大名府惯例是要大张灯火的。所以吴用便事先让众兄弟一个个有计划地潜入了大名府,单等元宵那天,以时迁在翠云楼放火为号,里应外合,好将大名府拿下。

那么大名府的各位在干嘛呢?

梁中书说,梁山贼人嚣张,还是乖乖地洗洗睡吧,不要放什么灯搞什么事了。可是他手下闻达却说了,为什么不放灯?不放灯岂不是让贼寇以为我们怕了?一定要放,而且要放得比以前还要热闹!梁中书居然还大喜,就同意了。

先前大名府与梁山对战时,也不是没有吃过败仗,却不知这是哪里来的胆量和勇气。若说是外松内紧倒也罢了,偏偏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防备,连盘查都没有。只有闻达自家领一支军队在外驻扎,又叫李成在城里巡查。书中说了,“这北京大名府是河北头一个大郡;冲要去处却有诸路买卖,云屯雾集,只听放灯。都来赶趁。”大名府的头头脑脑们,就没一个想到这些前来赶趁的人中,会混进梁山来的强盗吗?果然,一众好汉就此混入城中,便是那些曾经挂图映像,要捉拿归案的逃犯,比如鲁大师武行者什么的也一并堂皇地入了城。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大名府还蛮被动的。前面梁山围打了一阵便退了,什么时候再来打呢?还真不知道。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又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总不见得一辈子都啥都不干了关了城门发抖吧?但是不认真彻底地做好城防关卡,不仔细巡查就敢这么放灯五天,搞什么元宵军民通宵乐,这个心也忒大了点吧?

为了怕人耻笑,便敢拿一城百姓与自家性命开玩笑,而教吴加亮就此计成,大名府一朝打破。这个,不是贼寇太强大,实在是官兵忒无能啊。这一回与其叫吴用智取大名府,不如叫闻达蠢失大名府。你看他先前主张要放灯,结果就混进了许多梁山好汉进来,他说自己要去驻军飞虎峪,结果后来却被人偷营劫寨。岂不是蠢哭了?


打大名府一仗,梁山上去了许多好汉,却并没有杨志和索超。金圣叹特意点出道:如此一番大战,而杨志、索超二人独不见调者,为梁中书受恩深处,不欲以负心教天下也,亦暗用云长义放曹公事。

无论如何,梁中书对杨志与索超,确实是有恩的,尤其是杨志。丢失生辰纲是杨志没有完成梁中书所托,继而一走了之,更是没有担待的行为。话说出了事情便一走了之似乎是杨志的一贯作风,前者花石纲如此,后者生辰纲亦如此。所以,是杨志无脸见梁中书。索超新降,自然也无颜相对,还是不要下山得好。

倒是梁中书,在一场乱战中居然在李成与闻达的保护下,还逃得了性命。所谓暗用云长放曹公云云,大抵指的便是这个吧?换而言之,金先生认为不是李成、闻达武力超群能护得住梁中书,也不是梁山好汉有好生之德要放了梁中书,而是作者心中有底线,梁中书虽然不咋地,但是毕竟对梁山上某些兄弟有恩,便不能如高廉等人一样被杀,终究须留他一条生路。可是梁中书可逃,他家人无处可逃,满门良贱按惯例就被梁山好汉们全杀了。顺带太守一家也被杀个干净。只是不小心漏了个梁中书的老婆蔡夫人。

梁山好汉惯例清空府库,顺带开仓放粮,说是接济了满城百姓。可是战后统计却是骇人听闻:“民间被杀死者五千余人。中伤者不计其数;各部军马总折却三万有余。”好一个替天行道,好一个仁义梁山,好一个秋毫无犯。

最后不要忘了还有大名府中的关键人物:李固。梁山上人将他与贾氏一并捉上山去,让卢俊义亲自动手剐了。李固可笑,被擒前居然还对着燕青说:“小乙哥!我不曾和你有甚冤仇。你休得揪我上岸!”却忘记了当初赶得燕青出门还不许人收留,逼得燕青只能在城外讨饭;李固可恶,偷情罪不至死,但是恩将仇报,倾吞财产更暗地买通官府,要置卢俊义于死地,实在是死有余辜;李固可怜,他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件事,其实多半是吴用使计有意无意地诱他做的,他却懵然不知,还自以为人财兼得,就此飞黄腾达了,不知自家只是别人手中一只棋子罢了。

当然,更可怜的是卢俊义,只因自家有本事有钱财,就教梁山看中了,结果步步逼来,好好一个北京城里有名的大官人,弄得家破人亡,陷于缧绁,逼到最后不得不上梁山。


(图上写“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真是卢俊义写照。)

卢俊义上了梁山,少不得宋江又要把位子让上一让。每次让位子,李逵就跳起来厮闹一番,真好,跟双簧似的。便是旁人有心接,吃他一闹也不敢伸手啊。这一段,金批本与百回本又略有不同,金批本上,李逵说的话句句戳心,气得宋江说不出话来。这是因为金先生觉得李大哥性子直,拿来正好和宋江权诈作对比。百回本中除了李逵说了一句外,武松也说了一句“哥哥只管让来让去,让得弟兄们心肠冷了!”接下来宋江便接一句道:“汝等省得甚么!不得多言!”

之前宋江也有让位,但是分明只是走个过场,嘴上打个滚的事儿,远不如这次来得正经。而且过了这一回,等到后来捉住了史文恭,对着卢俊义还要让第二次位呢。所以,针对卢俊义的让位,其实是很隆重,也很当回事情的。

当然,这里说的当回事情,不是说真的要把位子给他。从来没有哪个领袖特意请个人回来是为了要把自家位子给别人,让自己为人作嫁衣裳的。宋江也不例外。这里说的当回事情是指此处让位其实是一个必要之举,作用有二:

其一、卢俊义上山上得其实真心是憋屈又冤枉,认真想想,追本溯源,其实都是梁山一手造成的。若不如此这般一番,又何以收卢俊义之心,平玉麒麟之气?其二、卢俊义上得山来身无寸功,却让他坐第二把交椅,如何服众?所以不如先硬让他坐第一把交椅,千不肯万不肯之下,退而为二,旁人看来似乎也就觉得能够接受了。这些弯弯肠子,还真的不是李逵武松等人可以知道的了。

只有吴用弯肠子明白弯肠子,出面来并不教卢俊义入座,反让他去住了耳房,以宾客相待。这个呢,就叫做容后再叙。等卢俊义将来有了功劳,自然可以再提话头,顺利上位。当然,上的不是一位,而是预先给他准备好的二位。

    跟着卢俊义和燕青等人上山的,还有大名府的两个牢头:铁臂膊蔡福与一枝花蔡庆。


这两牢头兼行刑官乃是两个油滑之极的家伙。他们一面拿李固的钱,一面拿梁山的银,两头不落空,两边讨好,绝对是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见有人来劫法场,发一声喊撒脱了绳子就走;卢、石二人在牢中时,他们也多有照应,这桩桩都是给将来留后路。果然,大名府破后,两人安然无恙,到梁山上来得意做首领,岂不胜过做个牢头多多?若是真的按着官面上办,说不定智取大名府,打破牢房门时,少不得便要叫他们吃上一刀了。这两个,后来在七十二地煞中安身,一个叫地平星一个叫地损星。同样是牢头兼刽子手出身,这两位比杨雄却又要差多了。

这边儿梁山泊热热闹闹让座位,那边个朝廷却沸沸扬扬,要再起兵马。下一回,是关胜收水火二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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