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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展 | 中国真正的外交利益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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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主义
健康的,不健康的


对民族主义略做区分,我称之为健康的和不健康的两种民族主义。

健康的民族主义,就是用它来作为国家的动员力、凝聚力,形成国民的认同感,国民对于自己这个民族有一种健康的自豪感,但同时不伴随着唯我独尊的观念,不排斥这个世界的秩序,而是乐于在对多样性的承认之下融于世界秩序,不是说我跟别人在本质上就是不一样,这种民族主义还算是比较健康的,可以提升国家的凝聚力。

但是假如进一步地衍化出唯我独尊的观念,认为自己与其他民族—国家有着一种不可化约的质的差别的话,则民族主义就开始被扭曲了,倒向不健康的民族主义。

我们从1980年代开始转向民族主义的时候,还算是比较健康的民族主义外交,现实的“中国”开始成为我们思考问题、讨论问题的起点了。一方面通过四个现代化确认了我们是一个共同体,我们有共同的理想,有共同的追求,有共同的梦想,同时我们不排斥我们和世界是一体的,要积极地融入这个世界,最终我们变成这个世界当中的一份子。

于是那个时候,我们加入了西方主导的世界秩序,首先是在经济层面上加入。到21世纪加入WTO之后中国经济迅速地崛起,以一种谁都无法想象的速度崛起,一些心态上的变化,于是开始在不自觉当中浮现出来。尤其是2008年奥运会之后,中国呈现出很强的民族主义情绪,这已经无法说是一个外交战略了,它根本没有呈现出有形的战略,只是一种强烈的情绪而已。

这种情绪的背后,就是我们前面说的那种不健康的民族主义,它有一些基本的前提预设,认定国与国之间是不可通约的实体,民族国家是一切价值的基本载体,具体的、个别的利益一定得在可以被事先定义出来的国家利益的框架下被评判,一旦具体的个别的利益与国家的利益不相符合,那么就要被拿掉。

同时,它还认定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只能是永恒对抗的丛林世界,假设了国家利益只能通过在生存竞争中毫不留情的、非常现实主义的正向汲取才能获得,任何自由主义的、合作性的观念都只不过是迂腐之见。这种不健康的民族主义情绪,经常会裹挟我们的外交行为,严重地损害了我们的国家利益。


“收租金”
最大的国家利益


我曾讲过,把国家利益比喻成在商场里做生意的话,民族主义就像摆小摊,普遍主义就像开商场。对中小规模国家来说,它们相当于在商场里租了一个铺面,它的国家利益就是流水的增加,民族主义行事就是拼命地增加流水,这只会带来不同铺面的流水的重新分配,不至于对商场本身造成什么影响。

而对于超大规模国家来说,它不仅仅是在商场里面有一个铺面,同时还是商场的大股东——中国就经济力量而言,毫无疑问已是超大规模国家——作为大股东你最大的国家利益绝对不来源于铺面的流水的增加,而来源于从所有的铺面的收租,你的铺面得到一个平均利润率就可以了,你从别人那收租才是更大的利益。

中小规模国家永远没有机会成为大股东,只能租铺面,那么人家凭什么愿意到你这租铺面呢?一定是你提供了好的公共品,比如说你所提供的物业服务,你对商场的基本管理规则制定与执行等等,都是足够有竞争力的,才能吸引来租户。

,基本的管理规则是通过各种各样的国际经济体系,通过其他经济组织条约,以及通过国际安全体系等等呈现出来,它就是大股东提供的公共品,能够做到这一点人家才愿意来租你的铺面;这里面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大股东对商场规则的制定与执行,必须是对所有的铺面,包括你自己的铺面,都具有普遍的约束力。

假如只用来约束中小国家,而所有的中小铺面都得围绕你的利益来旋转的话,你就把永远也当不了大股东的国家,直接推到已经是现成的大股东的国家那边了,因为中小国家可以明确看到,它作为大股东,制定的政策对它自己的铺面也是有约束力的,它确实在里面也会搞一些小猫腻,有一些小动作,但是毫无疑问,我拿它制定的规则我指责它的时候,它是认账的,于是它的行为是可预期的,从而我可以相信它对于自己的力量的运用是善意的,是有节制的。

而大股东提供一系列的公共品,提供的这些规则对它本身也有约束力,这看上去是很高尚的做法,实际上它所有的国家利益都在里面了。比如美元作为世界货币,可以向全球征铸币税,这是多大的国家利益! 

为什么它能够获取到这么巨大的利益,因为它不是以民族主义的方式,而是以普遍主义的方式,来形成自己的外交战略的。它所制定的所有的规则,所有的方案,对世界秩序的基本想象图景都是以全球为单位的。以这个方式,我把商场构建起来之后才有机会从里面收租,否则的话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回来说到中国的身上,作为一个超大规模国家,我们的国家利益是不能像民族主义一样正向的攫取的,而只能是逆向的,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在一种普遍主义的外交战略下,才能有可能真正的获得我们的国家利益。


巨大的外交利益就在眼前
我们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前面都是从功利的角度来讲的。

再从一个非功利的、价值性的角度来讲,假如你不是以一种普遍主义的方式来行事的话,你对内会使得国民没有尊严;对外输出所谓的软实力也没有人会接受。因为他人无法相信你会善意地运你的实力,于是你的实力在外人眼中就呈现为一个恶棍的实力,这是霸道,不是王道。真正的超大规模国家的利益一定是通过王道获得的。

中国已经崛起为超大规模国家,但是我们在精神层面上没有跟上。物质层面上中国不仅仅是GDP老二,还有全球经贸循环新格局的浮现,促成了中心国家发生裂解,两个中心的竞争为外围国家提供了新的发展机遇等(中国成为全球的经贸循环要想完成所必须的一个枢纽,正处在“8”字形双循环的中间结点上。这是中国5000年历史上头一回在物质意义上真正的成为“中”国)。所有这些,背后都蕴含着巨大的外交利益,而我们现在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总结一下,,中国的外交战略基本上是国际主义的外交,思考问题都是从全人类的角度着眼的,将中国作为全人类的一环来理解,中国人民勒紧腰带是为了未来没有人再需要勒紧腰带,那时候我们是普遍主义、国际主义地行事。只要是国际主义行事,你就需要对外提供公共品,这需要你消耗自己的资源,但是当时中国的经济,跟世界处在基本隔离的状态,使得我们消耗资源的过程无法形成一个正向的经济循环,中国无法在提供公共品的过程中收租,这反过来使国际主义外交在经济上不可持续,对外提供共公共品的事儿变成了纯消耗,损害了中国的国家利益。

到了今天我们和世界经济深刻地融为一体了,作为超大规模国家该当参与到普遍秩序的构造中去,我们却转为民族主义行事,这会再一次损害我们的国家利益。


从普遍主义、国际主义的角度
重新理解:世界!中国!


前面所说的中国作为超大规模国家,只是一个经济事实,、外交意义和伦理意含完全没有被我们意识到,因为我们在观念上仍然囚禁了自己,仍然处在民族主义的世界图景当中。只要你困在这里面,意味着你会不断地损失你的国家利益。

我们觉得我们有力量去跟世界叫板了,跟西方对抗了,力量来自于哪里呢?来自于我们加入了西方所主导的世界秩序,你和它对抗,则正会丧失掉赖以与其对抗的力量。所以,我们必须从一个普遍主义、国际主义的角度,重新理解世界,重新理解中国,理解中国与世界的关系,究竟什么是中国。

这一点,就又回到晚清到民国的转型时中国所面临的困境了,因为中国内在的高度多元性,,中国不是一个可以用民族来定义的国家,不是一个可以用民族主义来整合和表达的国家。只要你用民族主义动员中国,整合中国,一定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同时,在今天,民族主义的东西在国际层面上、对外的方面上又损害着我们国家的利益。所以我们必须得在观念上转型,同时还得从技术上来学习。

因为当大股东这个事儿,并不是你想明白了——我得当大股东,就马上能当的,你得知道大股东要干嘛?该怎么干?这个东西是要学习的。美国也是在二战之后学习摸索了好几十年,到了尼克松之后才初步找到感觉,之前美国也是做的磕磕绊绊,做了很多蠢事。要进行学习的话,非洲是一个非常好的场所,在那有一系列的可能性,这里就不展开讲了。

我们完成观念上的转型,并且从技术层面逐渐学会了如何做大国之后,才有可能开始把我所说的,,将其转化为能够识别和把握的国家利益。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可以逐渐地呈现出中国的世界历史责任。

它呈现于何处呢?这需要在世界秩序的视野下来思考。


反美主义
健康的、不健康的


今天的世界秩序是由美国来主导的,美国是以大股东的身份在行事,它为全球提供了一整套行为规则,商场所有的管理规则都是由它制定和执行的,但是它利用自己垄断主导者的地位,不断地在里面行利己之实。

,都是高度的普遍主义、国际主义取向的。,民族—国家本身是要被剔除掉的偶像,人类的秩序问题只能从一个一个作为道德主体的个人的角度来思考。但美国经常在其普遍主义的世界图景下行利己之实,损害其他国家的利益,这是我们看到各种各样的反美主义的动力来源。但我们不能因此把美国视作一个民族主义的国家,否则我们无法真正理解美国,也无法理解世界秩序。

我们应该把美国区分为一个二阶的存在来理解,第一阶上,它的立国理念是高度普世主义的,并且在二战后它还把这种普世主义理念外化为一整套的国际制度安排,这是理想的美国,它实际上已经超越了美国,是为全人类而存在的一种普遍秩序;,出于国内选票的考虑等等,美国会有各种利己的行为,这是现实的美国。

在这个背景下,我们可以把所谓的反美主义,区分为健康的反美主义和不健康的反美主义。不健康的反美主义,不能把理想美国和现实美国区分开,对两个都反,这也一并拒斥了美国主导的世界经贸秩序,只要你拒绝了这个秩序你的力量就会丧失,并且会把大量的国家推到你的对立面上去。健康的反美主义,就是在对那个超越现实美国之上的普遍秩序——也就是理想的美国——的承认的基础上,反对美国的各种利己行为。这种反美,才会有助于健康的世界秩序的建构,也可以说,在这种意义上,是通过对于现实的美国的反对,而成就理想的美国,但所谓成就理想的美国,在这里实际上就是成就人类自身。


“大股东”
中国有实力


中国的意义此过程中才可以被解读出来。美国是大股东,而中国现在就其力量而言,是有资格成为大股东的,但是你有否能力自立另一个商场呢?你制定出的管理规则,比美国的还好吗?

我们完全不可能,没这能力。但由于我们已经有了这个体力了,我们可以做另外一个事儿,跟美国聊聊这个大商场的股权结构该怎么改造一下,只要你聊这个事儿,就意味着你对它所建立的商场本身是认可的,而通过股权结构的改造,却可以对其利己行为形成约束,使现实的美国向理想的美国逼近,这个过程,也是成就真正人类的普遍秩序的过程。能够与现实的美国进行某种抗衡的,必须是有足够体力的国家,现在看来只能是中国。

要做到这一点,中国需要在观念和技术两个层面上,逐渐实现普遍主义转向,与其他的同样普遍主义取向的大国,在不断的互动过程中,将美国所主导的国际秩序推向真正的形式正义。西方所主导的世界秩序,追求形式正义,放弃了对实质正义的追求。因为实质正义的终极基础根植于宗教信念,而这是无法通约的,所以在跨宗教的交往上,行为规则便只能追求形式正义,将实质正义还原为个体化的信念。但是在现实的国际秩序当中,由于主导者的利己之实不断出现,便在形式正义下面隐藏着一种实质不正义,我们需要在这个互动的过程中,使国际秩序真正的形式化,使得实质不正义得到克服,实现世界秩序更加正义的结构。

而中国必须要在这个过程中超越自己,从而才能够成就自己。要想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只有在这个逻辑下才能实现。


施展

辽宁阜新人


研究方向:、、。


燕园人文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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