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那些年》第八章 树上开花02

02.人才

林枫选择回C团。他记得孙祥说过，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如果有可能，他倒想回三连当几天副营职排长。喻文武连续忙了几个月，没时间搭理林枫，元旦放假终于闲了下来，任啸天和向忠守约他吃饭，他顺便把林枫叫上。林枫的事，喻文武先是听卫诚说的，因为卫诚想让他想想办法，帮林枫说说情。但是，林枫自己没说，说明他去意已决，喻文武不想做这个无用功。叫上林枫一起赴宴，喻文武是想把他托付给向忠守，让向政委多多关照。

林枫没有去，他没脸见喻文武，也不想让喻文武继续为他操心。就算再笨，林枫也能猜到，喻文武把他叫上的用意是什么。骆辉找他谈话时，林枫就决定了，离开就是完整的离开，事实证明，他真的不适合部队。据他所知，9中队的同学中，至少有一半已经提前扛上少校，而他的上尉军衔，还是跟着副营职级带动调的。

读书和干工作真的是两回事，写材料和干好工作同样是两码事。读书，林枫是优等生，写材料，林枫也小有名气，可是干工作呢，林枫想不起在省军区机关这三年，他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甚至连一个基本的会务都会办砸。难怪有领导说他眼高手低，上得了厅堂下不了厨房，就是个花把式。

这次林枫决定离开，不是因为有委屈，更不是有怨气，他是真正看清了自己，一个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干不好的自己。孙祥说的太对了，得势莫忘落魄时。有那么一两个月，林枫以为自己真的有那么了不起，以为他真的成长为一个出色的机关干部，没想到，绣花枕套里，包的仍然还是以前的谷糠和棉絮。

老同学方志强早就劝过他，不要进机关，机关不适合他。林枫曾经听进去了，却最终又想挑战一下，寻找一座新城。也许，从离开C团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今天的结局。林枫不后悔，如果一定要后悔，他后悔用了三年时间才真正看清自己。不管什么时候看清，好歹现在看清了，林枫当自己是刘姥姥进了回大观园，就算没有收获利益，至少开阔了眼界，而且还多结识了几位像骆辉、肖启亮、南山这样的朋友。

，就这样下去，回梦州这样的山沟沟，难道不遗憾吗？最起码，也要像薛世贵那样，争取留在云洲，去个警备区机关，庙大僧高的道理，难道真的不懂？

林枫这个当然懂，但这不是他来到省军区机关的初心。他从来没觉得地域上哪好哪不好，梦州有梦州的好，云洲有云洲的好，在梦州，能吃到最地道的绿色食品，能喝到纯天然的矿质泉水，能看到最纯朴的客家村民，这些东西云洲没有。云洲有的是街市的繁华，是精英的云集，是观念的碰撞，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和工作状态。

相比较，林枫更喜欢梦州，那里是他放飞梦想的地方，哭过笑过的地方，战斗过也斗争过的地方。在梦州时，他没有这种感觉，但到云洲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只是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

林枫并非不喜欢云洲，这里有他最尊重的大哥喻文武，，有最喜欢的球队云洲天元队，有最常逛的景点滨海博物馆，只不过，他看到的都是别人，从来没有找到自己。

在宿舍住了三年了，林枫几乎没有新添任何家具，捡的都是上一任房主遗弃的东西，这样也好，走的时候轻轻松松，还是来的时候两大箱衣服和一小箱书，没费多少劲，他就把行装收拾好，就等着元旦假期一过，回C团报到。

这几天，几个要好的兄弟分别邀请林枫吃饭，要为他饯行，但都被他婉拒，弟兄们只当他心情不好，没有强求。卫诚利用假期回北京看儿子，顺便找几个熟人，要聊聊转业安置的事，临行前给林枫打了个电话，鼓励了几句。

C团那边已经接到通知，林枫要回团里工作，具体岗位安排，由梦州分区和团里按任免权限办理。郑有望和蒋正春分别找机关熟人打听了情况，大致知道林枫“下凡”的原因，但在岗位安排上，产生了严重分歧。蒋正春建议，林枫的优势是文字，，让林枫来当组织股长，这样可以把团机关的文字好好带一带。

郑有望不同意，他认为林枫既然是被贬下界，没理由把现职的股长挤走，最多可以考虑放在组织股当个干事。而且，，林枫还只是个排长，这样安排无论从哪方面讲都说得过去。

顾德彪却是另番考虑，他想把林枫放在作训股长岗位上。他不管别人怎么评价林枫，就冲这小子对C团讲感情，上次演习讲评时给予团队客观评价，他也认这个小兄弟。作训处长展鹏飞早都悄悄告诉过顾德彪，原先左司令员是想在讲评时，好好把C团批一顿，战场顶撞那可不是小事，怎么上纲上线都行，最后还是拟稿的愣小子林枫，。

挨批，顾德彪现在并不害怕，自从错过旅长位置，他也完全想开了，干工作但求无愧于心，不要去争个你长我短你快我慢，官当再大终究有退下来那一天，把部队带好了才是响当当的正道。他一直记着向忠守政委给他的忠告：对得起良心才是真的用心。这几年，顾德彪当团长是真的用心，部队的基础训练抓得有板有眼，战备建设水平一年上个台阶。军区陈少华政委上半年到C团视察，重点表扬了C团的战备建设，评价说就是跟R师的二团比，也能不相伯仲。

顾德彪是新年来团里第一个给林枫打电话的人，他需要征求一下林枫个人意见，再把想法跟几个领导交流。

，新年快乐!”林枫正躺在床上看书，见是顾德彪打来电话，一骨碌爬起来，站着接听。

“小林，你也新年快乐。”顾德彪猜想林枫这时应该特别郁闷，尽量把语气说的轻快一些。

，我现在又是您的兵了，请指示。”

“你的情况我听说了点，不管怎样，我们C团欢迎你回来。”

。”林枫有些感动，但凡被贬回原单位的，无论是本人还是单位，都会特别别扭，尤其是从大机关下去的，代差时差导致称呼都会混乱，，隔了一天，。所以，几乎没有哪个单位把人推荐出去，还会希望被退回来，除非是功成名就杀回来当领导当主官，那又不一样。

林枫相信，顾团长说的是真心话，就冲元旦这天打电话，也不可能是客套之言。如果是回到团里报到时见面，那就不好说了，该客气的会客气，该客套的会客套。就像六年前他在省军区机关帮助工作结束，回到C团时，就经历过那种场面，有的人打招呼时说的很动听，一转身可能就老脸拉下老长。

“什么谢不谢的，你林枫既然是我们C团出去的，就是我们C团的兵，无论走到哪，随时都可以回家。”顾德彪接着说：“今天打电话，主要想征求一下你个人意见，看你对定岗定位有没什么打算。”

“说实话，我就想回三连，可惜高职低配不合规矩。”林枫说得淡然，却很诚恳。

顾德彪却认为林枫遭受打击，有些自暴自弃，他鼓励说：“小林，你没必要这样，人生哪能一帆风顺，一辈子如意，拿出你当排长和指导员时的勇气来，该面对的，就积极勇敢的面对。”

，我真不是面对不了这些，但这是肺腑之言。当然，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所以没做什么打算，到哪都行。”林枫本来还想告诉顾团长，回C团是他自己的选择，并不是省军区党委的刻意安排。马主任听骆辉转达林枫意见后，还以为林枫赌气，再次让骆辉征求意见，问林枫去不去教导大队。马如钢认为，以林枫的风格，当个教员也许更合适。但林枫坚定的选择回C团，同时表态服从组织安排。

“这样啊，我个人初步考虑，你回来当作训股长，你愿不愿意干？这不是封官许愿，我是一直把你当军事人才看待的，这你知道。”

“这不合适吧，我从来没当过参谋，也没当过连长，跨界太大了，我怕我干不了。”林枫刚才还预测，顾德彪可能是想让他当组织股长，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当指导员时，比佟红兵这个连长还管用，我相信你能干好，每个人都是从无到有，工作经验可以慢慢积累。”

说起佟红兵，林枫想起刚才还通过电话，老连长告诉他，在向忠守和顾德彪的大力帮助下，他已经从乡镇调回县城工作了，在县地税局上班，年底刚刚报到。佟红兵听说林枫要回梦州的消息，并没有多少惊讶和遗憾，他早都觉得，像林枫这种状况，还是在部队一线工作比较合适，只不过，以前他不好打击林枫，不好意思劝说他别去大机关。

，我还是不敢尝试，我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给自己，。”

顾德彪心想，这不像那个端起枪冲向敌阵的林枫啊，难道三年时间把他的勇气和傲气全部给磨灭了，如果是这样，那林枫确实不适合当这个作训股长，他还指望林枫能够像当年那样，敢于冲向子弹，敢于绑走“红军”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