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我的京剧情缘（五）

我定了定神,抬头想看看清楚究竟是何方"神圣"抑或是哪路“妖孽”把我带到这个类似“渣滓洞”般的地方，对面却传来一阵参差不齐的朗读声：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你不打他就不倒,”“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云云。
　　我知道，这是“批斗会”的开场白，那年月见得多了。可我又犯了什么法呢，我不解，如堕五里雾中！
　　“你必须老实交代你的一切问题！”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不可思议的口吻，
“我有什么问题？”我觉得莫名其妙，很快地反诘了一句，
“你和姓刘的是什么关系？”另一个声音紧接着质问，
“他教我拉京胡，是朋友关系。”我答道。
“他妈的，说得轻巧，朋友关系？你不要避重就轻，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但是口气强硬了许多：
！你会不知道？”，
“我不知道！”确实不知道啊，我坦然地答道。
　　也许我的回答恼怒了他们，走过来一个彪形大汉，一把将我从地上拖了起来，
“你他妈的不老实！”随手一拳，打在我的腮帮上，我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击打得晕头转向，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打人哪！”??年轻气盛，我也吼了起来！
“打得就是你！”
又过来几个人，狠狠地对我拳打脚踢了一阵，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打得就是你！！！“
！”
“他妈的！，！打！！！”
“你不老实交代，有你好看的！”
他们抄起了家伙??铁棍和木棒朝我没头没脸地打了过来…… 
　　我已无招架之力亦！混身湿渌渌、粘乎乎的已分不清哪是血哪是汗了。
突然头上被猛击一棍后，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缓过气来，“防空洞”里灯光已灭，已是空无一人了。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我沿着墙根艰难地想朝“门”的方向爬去，可哪儿是门啊？等我摸到门时，才发现，门被锁住了！
　　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
　　强忍着刺骨钻心的疼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好不容易坐了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咽喉处如火中烧，虽说是夏天，却禁不住打起了哆嗦，忽而感觉到一阵阵阴冷向我袭来，忽而又感到混身一阵阵地发烫，“不行，我得站起来！”我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可是头疼得要掉下来似的，又一次晕倒了……
　　“牛弟，万氏三兄弟的《大闹天宫》动画片可真叫绝，把京剧中的打击乐融如其中，太妙了！你喜欢吗？”
　　“喜欢，我特别喜欢齐天大圣孙猴子与二郎神较劲的那一段！”我看了都不知几十遍了。
　　“我可喜爱二郎真君，特别是他的‘三只眼’??‘独具只眼’！”大刘的看法常常出人意料：
　　“我给你说个笑话：在一个孤岛上，渔民们正在议论纷纷，说是发现在邻近的一个小岛上，居住着一批全都长了一只眼睛的人，不想被恰巧路过这儿的一个奸商听到了，他心想：赶明儿我去小岛，逮一个“一只眼”的怪人回来，把它关在铁笼子里展览，自己收收门票，岂不大大地发财？第二天他真的赶到那个小岛，你猜怎么着？”他卖了卖关子继续说道：“得不偿失亦，那小岛上的人见他有两只眼睛，反倒把他当成了怪物，七手八脚地把他关进了铁笼子，供大家参观了，哈哈，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怪人’，哈哈哈哈……”
　　是大刘的笑声！我想睁眼看看，可双眼恁的那么沉！哪有大刘啊？
“三家店中上了刑，
龙困沙滩难以翻身。
马渴了思想长江水，
人到难中我想宾朋……”
　　在这昏昏沉沉中,我已分不清自己到底过了多少时辰，洞中岁月长啊，没吃没喝，只有孤独和黑暗陪伴着遍体鳞伤寸步难行的我，如梦似幻，已是半人不鬼亦！
　　耳边厢只听得一阵皮靴声响，越来月近了，又听见“防空洞”的门琐被打开了，走进来几个人。
“起来！”一声怒喝：“他妈的你还装死！”
“把他捆起来，快点！”一个好象是头头的声音在发号施令。
　　我如同一口待宰的猪，被捆的不能动弹，绳索勒到创伤处，反倒激醒了我：
“你们、想把我、带到、哪儿去？”我有气无力地问，
“请你去见见大世面！参加公审大会！嘿嘿嘿嘿！”一阵淫笑声，在这“防空洞”里回荡……
　　我被带出了防空洞，强烈的阳光迫使我闭上了眼睛，我被两个人拖上了一辆卡车，飞快地把我带到了会场。“公审大会”还没开始，高音喇叭正在播放“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时代最强音，震撼着每个人的心。
　　这是一个可以容纳数万人的露天广场，“凸”字行的主席台上，坐着那个年代的“天之骄子”；
　　主席台的下面，是用结实的木板搭起的专供人犯“亮相”的长约五十米的“被告席”，仨对一，人犯们一个个被五花大绑、颈项插着的牌子上写着打了红叉的犯人的姓名，被大卡车押送着，陆续被带进了会场；
我和一些人（大约二十余热人）则站在被告席的对面，每个人的身后有两个人“照料”；在我们的身后，则是黑压压的一片革命群众，这情形，看起来远比北京的“菜市口”宰阿Q时“壮观”！
　　太阳以它一贯的姿态俯视着它的臣民，放射出的万丈光芒，把大地烤得冒烟，蒸腾起一股股热浪，一点儿风的音讯也没有，我已经快站不住了，身后的两位重任在肩，把我架了起来。
　　公审大会开始了……
　　老一套程式了，先例数“被告人”罪状，然后拉到刑场、执行枪决完事。可下面一段话，却着实令我的热血凝固了：
　　“刘清源，男，，，破坏革命样板戏，罪大恶极，，立即执行！”
我彻底地晕了过去……
　　＂夏天孩儿脸，一天变三变！＂一场暴风骤雨浇醒了我，使我恢复了知觉，刚才的一幕是幻觉还是真的？没有人回答我，“照料”我的那两个人也不知到哪儿去了。
　　广场上空无一人了，我站了起来，可是，人模鬼样的，我去向何方、去向何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