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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抑郁到底是个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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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邱二毛推送的第61篇原创文章


 但凡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使你更强大



  亲历|抑郁到底是个什么鬼?

             文/邱二毛


【1】

过年时,在丈母娘家吃大餐。

孩他娘不知怎么地,无意中提到了我前一阵子的抑郁经历。当时一大块肥而透亮的扣肉摆在我面前,我正犹豫是吃呢吃呢还是吃呢。

“哪里?!抑郁?他?”丈母娘看看她的大女儿,又看看她的大女婿我,露出一副无辜懵懂兼不可思议的表情。此时,那块肥而透亮的扣肉已经滑进了我的喉咙。

丈母娘狡黠地一笑,看着我的那副吃相,意味深长地打了个呵呵:“我硬是没看出来你的抑郁是从哪里来的。”

我理解丈母娘的意外。就我这种能吃能喝,能跳能造,能说能笑,常常把他们逗乐的人,怎么就跟抑郁干上了呢?

【2】

2014年初,妹妹患上一场重病,一度被县里的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县医院的医生甚至断言,这个病即使到外面的大医院也治不好。彼时,娘亲大人在妹妹身边照顾。听了医生的“定论”,娘亲大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时,我的担心并不比娘亲大人少。妹妹比我小9岁,小时候比较刁蛮难带。放学后,除留守一人带妹妹外,全家人都得去田地里干活。哥哥那时比我壮不少,干活比我厉害,性格也比我更凶悍。每当老爹老娘问:谁愿意在家带妹妹和做作业?哥哥都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做活路(干活)。(估计他要带,就他那脾气,老爹老娘也得掂量掂量)。因而,我带妹妹比较多,可以说真正是带着她长大的,这兄妹感情自然不一般。 

妹妹生病,虽然我也很焦心,但还得安慰娘亲大人。娘亲大人是极有个性的女中豪杰。她最擅长的事之一就是花样吐槽——把她各种关于未来的担忧,种种最不好的预测以及负面情绪全都打包传给你,毫无保留。而吐槽过后,她自己全忘了,跟没事人似的。但听的人却中招了。就这样,本来是我安慰她,她也的确没事了,我却上了心。

按说这个时候,家里应该是团结一心共渡难关才对,可是爹娘却不让人省心。他俩一个能打,一个能骂,且都是一根筋,在村里是闻名遐迩的战斗机中的战斗机。可以说,一部二毛哥的成长史,就是一部二毛他爹娘不屈的战斗史。好嘛,战斗了几十年,我都忍了(不忍又能咋滴)。这关键时刻,他们却越玩越大,表示不能愉快地玩耍,也不能要愉快地战斗了,竟然闹“分手”。任凭我辈儿女怎样调停,也无济于事。

二毛哥是一个重情重义且家庭观念很重的人,遇到家里这一系列变故,终于招架不住,心理底线被熔断——抑郁了(当然,没见过世面的我此时并不知道那就是抑郁)。

我事后诸葛,总结了一条心得: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人心最容易被最亲近的人攻破。工作的压力生活的压力再大那都不事儿,那些拔走你内心深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往往是你最亲近的人。也许,这也是一种“相爱相杀”吧。

【3】

后来,妹妹经过在武汉和帝都的有效治疗,渐渐恢复了健康。爹娘折腾了一番之后,又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只有我这个局外人还“病”着。症状大致就是三件套:失眠、腹胀、心慌。

为此,我到京城各大医院对身体进行了360度无死角检查,检查的结果都是杠杠滴,没有病。随后,又去看了中医。经过几番折腾,终于,一中医专家确定是“郁证”。专家没说“郁证”是什么东东,我也没问,但大抵知道可能是跟情绪有关。当时,专家采用的是针灸疗法。我在扎针时,旁边一位拔火罐的老太太安慰我说,小伙子,没事,这病能治好。这安慰差点没把我噎死,我去,有这么安慰人的吗,说得好像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后来,我把折腾就医的过程给单位同一办公室的老哥讲了讲,这见多识广的哥们立马说,这就是抑郁症呢。接着,这位经验丰富的大哥告诉我,不要怕,你这轻度的抑郁就跟病毒感冒似的,吃点药就肯定没事。我问,你怎么知道滴?他告诉我,他的好几个熟人都得过。我擦,原来这病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秘啊,这么多人得过呢。为了让我放轻松,这老哥告诉我,其实每个人都是潜在的抑郁焦虑症患者。他举例说,“比如我抽烟,其实也是在缓解抑郁焦虑”。这老哥是杆大烟枪,时不时熏我一下,有时候,我也跟着他来一支。本来想劝他把烟戒了,这么一说,我就不知怎么开口了。

有了高人指路,我去了一家专门治抑郁的医院。经过一番答题和检查,专家大笔一挥,得出结论:恭喜你小哥们,你中奖了,你确实有轻度抑郁焦虑。吃药吧。

【4】

一旦确诊了,反而没那么焦虑了。就像那句调侃的话:自从我得了精神病,就再也不抑郁了。

冲动之下,我把抑郁的诊断书发到了朋友圈。原本以为会得到各种安慰。但是,没想到一大帮子人点赞。

听说我抑郁了,我的好基友们都很兴奋。可不是嘛,大家平常都只是听说过有抑郁这个东东,没想到身边就有个活蹦乱跳的例子,这得多长见识啊。来看看我这些大神朋友们是如何评论的:

“还好了,表抑郁,又不是妇科病,能治。”

“哟,富贵病呀,不是一般人能得的呀!”

 “这么高大上……好想和你一起!”

“得了这么时髦的病,强!”

最后一位大神总结很到位:

“看,你的抑郁给大家带来很多欢乐呀。”



有这么多这样的好基友,你说我还敢抑郁么?

最奇葩的是一位老哥,对我很关心,说,兄弟,你可不能抑郁呀,抑郁不是精神病吗?我瞬间无语,大哥,咱能不能Professional一点?抑郁虽然算是精神类疾病,但不是精神病好不?好端端的一个人,好端端的一个高大上的病,怎么就被你整成一个精神病了?

虽然我的抑郁确实给大家带来过不少欢乐,但于我而言,也并非没有痛苦。

最严重的时候,我食欲大减,睡眠不足,腹中坠涨,笑点极高泪点极低,心里总是慌慌的。

我反复咀嚼那个拨火罐老太太安慰我的那句话,越想越恐怖,越想越悲观。谢特,不会这种症状会伴随一生吧?这么一想,就忍不住问了下度娘。这一问,更吓一跳。

“抑郁——心灵的癌症”。看,这标题党多害人。真吓得我够呛。于是傻傻地问医生,哥们,这病能治不?倒是给个痛快话吧。估计专家也是怕担责任,万一没治好,来个医闹咋整,所以也不敢打包票,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塞搪我。 

这下,我的疑心病更重了。回来忧心忡忡地对孩他娘说,妞,你说我这抑郁要真是一直这样肿么办呢?

估计你磕破脑袋也猜不到我家萌(猛)妹子儿是怎么回答的。

她问,你吃的药贵吗?能走医保吗?

我蒙圈了,回答说,能啊,不贵啊。

结果,她轻描淡写地来了句:那不就结了嘛,吃药呗,反正又便宜还能走医保,咱不差钱儿。我理解萌(猛)妹子儿的潜台词就是:反正也屎不了,药还不贵,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病嘛。

我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整个人连抑郁的心都没有了娶了这么个“狠心”的婆娘,我看你还敢抑郁不?

后来,萌(猛)妹子儿安慰我说,别怕,只要你没有跳楼的想法,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这也叫安慰人?不过,天地可鉴,这方面的想法我还真没有过。想想我的抑郁是怎么来的?归根结底其实是对生命短暂人生多变的担忧和不甘。换句话说,就是太惜命了,只嫌生命不够长,哪有活腻歪的想法呢?

看到手机报上老有抑郁的新闻,我总是有些愤愤不平:怎么老登我们抑郁界的负能量?萌(猛)妹子儿教训我说,亏你还是学新闻的,虽然抑郁好了的多,可好了的能成新闻吗?当然只登的了。这见解真是一针见血,不服不行啊。

其实,后来才明白,抑郁有很多种。有的是想死,像我这种,其实是怕死——怕活得不够长,不够精彩。一千个抑郁患者有一千种症状。那种真正要死要活的,其实只是极少数。由此,我又总结出一条心得:抑郁是有规格的,要给自己正确的定位,不能站错了队瞎抑郁。

【5】

好吧,既然确诊了,也定位清楚了,那就开治吧。

怎么治?我采取的是专家疗法和萌(猛)妹子儿疗法。

所谓专家疗法,其实就是按专家开的药方吃药。在此后的一年时间里,我进入了药不能停的节奏。

所谓萌(猛)妹子儿疗法,一个中心思想就是生命在于折腾,要让自己忙起来,累起来,然后就没有功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从前,我可是个有着拯救人类拯救宇宙的伟大抱负的。从记事起,就有不同程度的失眠。失眠时想啥呢,就想着人类的终极命运,比如生命漂浮不定,最终将如尘埃消失得无影无踪,地球爆炸宇宙灭亡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世上之事竟然没有一件可以真正地永恒,这是多么地令人恐惧和伤感呢。

自抑郁之后,我每天早上醒得特别早,不免有些焦躁。某一日早上,萌(猛)妹子儿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兴奋地一脚将我踢下床,说,哥,别抑郁了,有本事去老山公园跑几圈呗。

就这样,我开始了跑步。

也许是由于生长在山区,小时候跑步的“底子”好,我很快就适应了跑步的节奏。3公里、5公里、10公里……随着公里数的不断刷新,身体和心理对跑步的抗拒逐渐减弱,跑步渐渐从被逼无奈变成了我的自觉习惯。当身体的不舒适感越来越少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因超越自己而不断“膨胀”的自信。后来,在一位爱好跑步的兄长组织的一次山地跑中,我轻松跑完32公里。这使我对身体的自信达到顶峰。随后,我参加了北京马拉松,跑完全程42.195公里,又零零星星参加过几次民间组织的长跑比赛,有的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为了让我更忙一点,在萌(猛)妹子儿的鼓动下,我开始给杂志写专栏文章,并开通自己的微信公众号,写原创文章,还把之前写了一部分的长篇小说捡了起来继续写。

其实,当你坚持好一件事后,会形成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使你坚持更多好习惯。当我坚持跑步的时候,又重新捡回了过去的一些好习惯,如坚持当日事当日毕,坚持每天读书写作等等。这使我在工作时效率大为提高,而生活也变得格外充实。

正是跑步培养的对身体的自信,铲除了我心理上容易恐惧和忧虑的土壤。而当你对一件事不再害怕的时候,它就不再可怕。几个月以后,当我忘记自己是个抑郁症患者之时,我知道,我已经不抑郁了。

在经历了将近一年的药不能停的节奏后,专家终于宣布可以停药了。我知道,这一结果,萌(猛)妹子儿功不可没。

【6】

最后,不妨来盘点总结一下,抑郁让我收获了什么?

看得见的至少有这么几样:跑起来了(跑步成为习惯);写起来了(在杂志开专栏并开通了个人公号,重新写长篇);廋起来了(抑郁期间廋了十多斤)。

看不见的则更多,比如,养成了很多好的工作和生活习惯。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心态发生了变化。对很多事情,我不再执念于结果。我也不再担负拯救人类和宇宙的神圣使命,转而注重更好地生活在当下。我明白,对渺小的人类来说,做好自己,才是拯救人类和宇宙的最好方式。

我去,这哪像是曾经的抑郁患者的自述?这分明就是一部屌丝逆袭抑郁传递正能量的史诗级大片啊。作为好歹也抑郁过的人儿,我想给广大的抑郁患者几点建议(注意,仅适合于轻度抑郁或有抑郁倾向的人):

1,抑郁的确是病,它可能是由心理问题引起,但一旦得了,就不全是心理问题。不管咋滴,不要怕,是病就得治,该吃药吃药。早治早好,早治早了。

2,抑郁之后不要问度娘,也不要问娘亲。你在度娘搜到的信息鱼龙混杂,只会让你更迷糊,更抑郁。而如果让娘亲安慰你,“相爱相杀”的娘亲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复杂。

3,要找点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少点闲得(danteng)的闲心。

那么,对于抑郁患者身边的人来说,可以做点什么呢?

1,可以放心地和抑郁的人交盆友,因为抑郁的人多是重情重义之人(没心没肺的人肯定不会抑郁)

2,不用把抑郁太当回事儿。每个人都有抑郁倾向,都是潜在的抑郁患者(也许将来,没有过一点抑郁经历的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履历丰富呢)。现代社会,抑郁是很正常的事,大部分抑郁应该都是轻度的,不会影响工作和生活,更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所以,你的盆友有抑郁的,不要大惊小怪,更不用去劝说,“哎呀,生命很美好,千万别去屎啊”之类的。

总而言之,有时候,忽略才是最好的关注。

从这点上看,我非常感谢身边那些没心没肺的好基友们,非常感谢家里萌(猛)妹子儿对我使用的简单粗暴的疗法。

最后,回到本文的主题,抑郁到底是个什么鬼?只有当你抑郁了才会知道。当然,即便你抑郁了,也不一定搞得清楚这个神奇的存在。所以,最好还是别抑郁。

如果文章就此打住,是不是差点意思?都是抑郁过的人了,怎么就不能整点高大上的鸡汤或者打打鸡血呢?

好吧,如果非要整,也可以整这么一句烂俗的话:做好当下,别问其他。

如果要高大上一点,也可以这么说:但做好事(这里指做好自己的事),莫问前程。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如果还嫌不够高大上,也可以整这么高逼格的一句:

但凡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使你更强大。

不好意思,说这话的尼采好像也抑郁过,最后还是非正常的挂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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