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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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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最终并没有马上开户。他老实巴交的爹妈从小就告诉他,不要扎堆儿,不要凑热闹,即使看热闹也要离远点儿,有啥事先看清楚再参与。他一直都是照做的。但这个微信群对于他来说,仍旧算是小小的放纵。


              白天失魂落魄地出去,偶尔有面试,更多时候他只是一直在这个城市走,想多看看这个城市,——多看看,也许就熟悉一些了。傍晚灰头土脸地回来,进门洗完澡,随便叼个面包什么的,他没有继续在网上找工作,而是打开群,差不多就是北京时间9点左右,这几乎是这个微信群里的人们最稳定的每天相对亢奋的时候,有人会发红包,发愿这一天自己的股票大涨,有人贴财经早参,有人追着股神问自己的股票今天会怎么样,当然更多的人都是在拍股神的马屁,或多或少都要和股神沾上点亲故,有的自称是股神的邻居,有的自称股神的干儿子,有的自称是股神的男朋友。

              

               而股神,大约也就是这个时候便要出现了。照例是先说自己昨天晚上复盘到了深夜,于是大家纷纷嘘寒问暖。接着她将自己对这一天盘面的看法娓娓道来,通常都是国内国际地说一通,又有时古往今来地评价一番,时不时地针砭时弊点评一下政策,一般来说,此刻群众们就会纷纷献上马屁。股神有时候发的是文字,但也常常发语音,李想听声音就知道,这还是一个小姑娘。她也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年纪,毕业才两年,刚刚24岁。真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李想忍不住想。股神每天早上完成自己对大家的谆谆教导之后,就从导师的角色迅速解脱出来,变成一个极其泼辣活跃的小姑娘——谁胆敢不打招呼就拉人进群她要管,谁进了群不发红包她也绝对不容,抢了红包的必须说谢谢,群里也绝对不允许说脏话,不许说下流的话,更不许调戏姑娘。群主极其喜欢在群里放自己的各种美照,最喜听别人夸她是张曼玉第二,又有钟楚红的神韵,时不时还要放自己录的歌上来给大家换换心情。

 

                李想毫不否认,最近这段时间,比起找工作和股票,倒是股神更吸引他的注意力,这小姑娘身上有太多矛盾的地方,——她总是喜欢唱老歌,总是拿那些八十年代的香港女星来自比,然而她是个90后;她特别喜欢在群里放照片,但又坚决不许群里的男人撩她,李想知道,在很多三四十的男人眼里,这就好比“就只许你在我面前脱光,但我只要看你一眼我就被你骂流氓”一样;白天总在东奔西跑地玩,晚上却总是在复习着各种听起来高深的考试……诸如此类,等等等等,李想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


                 相比起股神,群里的其他人就没有那么有意思了。首先,一大半都是只会拍马屁,巴结着股神希望能够得其指点一二以便能发上一笔横财的人;其次就是一些看起来也懂炒股票的人,他们也经常推股票,每次推了,股神就会出来分析个一二,但总不忘提醒大家股市有风险。有时候这些人会不同意股神的分析,于是大家免不了起了争执,这时就会出现第三种人,这种人平时在群里话很多,他们也挺股神,但是并不会没有下限地拍马屁,关键时刻,譬如,有人和股神对于股票的意见不一的时刻,他们会站出来,坚定地站在股神一边。按股神的规矩,一般只要不是调戏女生,或者没打招呼就进群的,都不会轻易踢人,但是在第三种人的冷嘲热讽和夹枪带棒下,倒是常常有人自己退群。可是过不了多久,股神就会不计前嫌地将他们拉回来。李想曾经想过这些人这么一言堂,会不会是股神带来的托。可是股神又不收费,要托做什么呢?时间不久,李想就发现,这第三种人里面,有人是投行工作的, 有人是会计师,有人是微商,有人是企业高管,还有人是公务员,大家来自各行各业,都不是无业游民。


                可是说不出,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只是李想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李想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没有跟着炒股。觉得不对劲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夏挚。夏挚是被自己的一个二级代理商拉进这个群的。二级代理商们实在是太急于讨好她了。他们太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能够一个月赚三十万的了。


                夏挚在微商界已经纵横好几年。虽然开始的几年里,她都一直在交学费:——被小姐妹拉去卖国货化妆品,到她这里都是第四级了,一套洁面,水,乳,霜,再赠两个面膜,一小瓶眼霜,258块,小姐妹这么跟她说:“零售价都是500一套,你拿去,打八折,400,你还赚142呢!你先自己来一套,先试试,我给你讲,不好用我不是你姐们儿!你卖两套,自己这套就回来了!都是女生,女生在护肤品上多花钱啊,你做这个,又能自己美,又能赚钱,简直不能更划算!你看看,这都通过美国检测认证的!婴儿用了都绝对没问题!一点儿不必那些名牌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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