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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疆：无相——如是观梁建平《如莲》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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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相

——如是观梁建平《如莲》系列

贺疆

梁建平的彩墨新作《如莲》系列作品，让人耳目一新，堪称是近期创作独具特色和艺术魅力的作品。

惟道集虚。作品《如莲》，虚实结合，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实为虚烘托，虚从实中造。真真应了笪重光的话“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有形但为无形造，无画之处恰为妙笔。只一个线条淡淡勾勒出人物面部轮廓，而五官皆隐。但是仅仅这浅浅淡淡的线条一勾，却似有千种面貌万种风情，丰富而生动，道尽人物的自我情绪和心理活动，于无声中点化观者。更妙绝的是无论观者立于何种角度，画中人物就呈现出各异的神韵，给人无尽遐想和颖悟。尽繁复于至简，简至极而神完气足，已臻“无相”之境，令人叹服。

何为“无相”？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如是载。意思是说五感之感，皆为相。以相求之，如水中捞月，难见真相。如果离弃一切诸相，则一切相非相，即大自在耳。就艺术而言，如果一味地执着于观念、技法等诸法相，则束手束脚，难以突破。如果心无挂碍，不泥成法，心随意走，意到笔到，墨随笔晕，则逸气横生焉。

其实，道教的“无相”理念，早于的“无相”两个多世纪，语出《老子》“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谓忽恍。”无象（即无相），指没有形迹、形象、概念，无象之象，即大象无形、大音希声。极致处，在、道教是相通的，于艺术更是如此。有形者有似，无形者无似。所谓欲穷神而达化，必格物而致知。画者如梁建平者，以自之心悟，成《如莲》之无相之相。

梁建平，在创作《如莲》系列时，当真是“计白当黑”。此白非留白，是指他以白颜料当墨来用，白色铺底，墨同彩色在白底上点、划、勾、描、晕、染出人物形象的种种形、态、意、韵。而白颜料或皴擦或浅写或大笔或小意地辅于形神。以白大胆破墨，以彩、墨冲白，反其道而行之，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此白也是留白，也是事空。明董其昌有号“思白”，语出《庄子·人世间》“虚室生白，吉祥止止。”空灵的艺术，背后是画者空灵的心境。陶渊明有句“云无心以出岫”，亦然。用心于无笔墨处，于无心处现本然。无笔墨不仅是画面的无，而且是画境的营造。画作的形制反映着画者的心灵境域，是绘者的宇宙观、艺术观、历史观和生命体验，在构思、布局、造型、笔墨上衍生出意象之镜像。空本难图，神无可绘，无画处成妙境，是谓画之大成。因此，我说《如莲》淡彩小品是梁建平个人彩墨艺术的里程碑。

禅宗有一桩著名公案《无相偈》，五祖弘忍挑选法嗣拟传授衣钵，弟子神秀作偈：“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慧能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五祖阅后，传授衣钵于慧能。随后有了神秀北宗的“渐悟”禅学与慧能南宗的“顿悟”禅法。当我看到《如莲》系列作品时，我没有问作为居士的梁建平，这批作品是渐悟还是顿悟所致。但我明白，日日打坐参禅，日日参验艺术，行走于文明源头，追寻艺术本原的梁建平，其笔下所出，点墨所至，皆为心中所化。是艺术家长久以来心中所学、所观、所思、所悟融会贯通之后的升华与爆发，厚积薄发概莫如是。所谓艺术的修为，其实是艺术家不断地修订与渐悟、交锋与颠覆、参证与顿悟的螺旋形纠结中上升，直至一气贯之。

在梁建平的《如莲》作品里，你能看到佛家的禅意、道家的无为，敦煌壁画的斑驳、油画笔触图式的借鉴，工笔的端凝、写意的飘逸，西部的风情、中土的中和，北国的苍、江南的润，黄土地的厚重、楚文化的奇诡，但是这些影子与味道都不是原来的气息，而是梁建平自己独有的气质。那是他几十年浸间艺术、回望传统文化、探索焦墨艺术、行走文脉，吞吐大荒之后的自身之文化架构和自家之语言体系。在某种程度上，梁建平的淡彩在成画之际，时间的笔墨已经贯穿了他近三十年的探索。这近三十年的见闻、感悟、实验，都成为他彩墨艺术的一纸平面内的底色和肌理，自然地铺展、流淌、延伸。没有叙事的状态，恰恰长卷般演示着他个人艺术的叙事性。模糊的概念和表现手法，笔墨与纸质间营造出的时间空间转换，无意中，使“无相”成为他的淡彩艺术的一个符号系统。

从艺术本原的角度、从母题的视角、从哲学的维度、从历史的经度来参照的话，梁建平的这批彩墨，是从哲学信仰里抽离出图式，从地域风情中抽离出色彩，从思维逻辑上抽离出线条，从时间空间里抽离出气韵，抒情的表现，感性的写意，哲性的符号，层层递进地推进。

作品篇幅不大，但意义已然超出其彩墨作品本身的意义。其色与墨的巧妙融合，尤其是对色彩的运用，笔墨写意变化丰富极具神韵，既有纯净明亮的色调，又有高雅之古气；既是对传统的继承，又有时代气息的的创新，对色彩质感的分寸把握恰到好处，在画面是呈现出清新、静谧、和悦之美。

以焦墨立身的梁建平，彩墨是他非主题性的创作，却无意中成就了他的彩墨图式与语言，丰沛而立体，内涵而抽象。他的彩墨《如莲》，就这样在抽象的虚无中回到了艺术本体，还原了艺术的本相。而“无相”也成为梁建平彩墨符号的一个视觉存在。

苏轼诗云：“君看古井水，万象自往还”。

是以记之。

于北京

2016-11-15

梁建平，中国·宋庄茗墨塘艺术馆馆长，荣宝斋画院教授。1962年出生于河北邢台，1981年毕业于河北工艺美术学校，1996年结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民间美术系，1997年结业于做个艺术研究院高研班。1991-1992年徒步黄河，全程考察黄河文化。2004年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水墨作品展。多次参加国内外重要展览。作品被中国美术馆、国内外艺术机构、收藏家收藏，出版个人作品专辑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