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与你一同享过荣光,忍过黯淡。
阴沉的雨天里,一口气将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看完,耳边还在循环播放着李健的那首贝加尔湖畔。“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很想引用小说中的开篇之语来为我这篇粗劣的书评作始。迟子建一如之前,文风清冽,好像一把剑穿云破雾,直指内心最深处。然而,在这部小说之中,我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面,那无法掩藏的对人世间事与物的无限热爱和怜悯。这慈悲之情使清冽之剑变钝,让它停留在人心之上,再也刺不进去,却更让人哀戚难受。迟子建来自东北,作品也多在描述着东北的历史人文,民族文化。纵观看来,可以发现,当代不同的作家占据着各自先天所得到的地理位置来作为自己创作的源泉。迟子建在东北这片土地之上,用生命在讴歌。作为一名女作家,她无疑也拥有着优秀的,独到的女性视角,特有的女性细腻笔触,用星野、森林、山脉和河流为我们勾勒出鄂温克族人百年生活变迁的壮丽长卷。这幅长卷并不十分粗犷,也不那么抽象,它里面有着鲜明个性的人物,有着他们的爱恨情仇,有着他们的生活记忆。茅盾文学奖的颁奖词如是写道:“具有史诗般的品格和文化人类学的思想厚度。”我想,这评语实不为过。它不是一部鄂温克族的史诗,却有着史诗所拥有的历史底蕴;它不是一部文化人类学的著作,却将关怀、自然、人性融入作品之中。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呢,小说中的故事仿佛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盈满在小说中的却是轮回和宿命。这样的轮回和宿命是自然的法则,是神灵冥冥之中的抉择。鄂温克族人生于额尼(母亲)和阿玛(父亲)做爱时的“风声”,最终也将被埋葬于风藏的棺木之中。当巫师萨满妮浩每救起一个人时,也将势必带来自己亲身骨肉的死亡。书中的主人公“我”也曾因为黑熊获得爱情,也终因为黑熊失去最爱的人结束了爱情。拉吉米从小做着阉割驯鹿的工作,也在成人之后意外失去了生育孩子的机会。作者甚至不惜在书中两次将婚礼和葬礼安排在同一天,这样强烈的对比给人震撼,将轮回的宿命感刻画的淋漓尽致。这种自然的灵性不仅体现在鄂温克族人身上,驯鹿、桦树、松树、希楞柱、舞蹈、篝火、明亮的流水…读者沉浸在其中,心生的敬畏自然之心和怜悯之心冲淡了浓烈的原始神秘色彩。这个坚强而又脆弱、欢乐与苦难相互交织、满含历史的悲伤却又坚守幸福的信念的民族在沧桑中踽踽独行,在风雨雷电中渐渐稀疏。合上书,脑海中一直不能忘却着妮浩说着,“他不是别人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妮浩作为萨满,母性的伟大让她一次又一次做出了对于自己骨肉来说残忍的决定,这仿佛是鄂温克族人所共通的特点,他们理解这样的牺牲,他们理解这样的善良。我不害怕死亡,正如小说中想要告诉我们的人类的死亡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它只是我们生命中一个过程而已。然而我害怕因为死亡带来的他人痛苦,那痛苦产生的泪水势必将灼伤我的心。我也无法忘却书中写道的:我们的驯鹿,他们夏天走路时踩着露珠儿,吃东西时身边有花朵和蝴蝶伴着,喝水时能看见水里的游鱼;冬天呢,它们扒开积雪吃苔藓的时候,还能看到埋藏在雪下的红豆,听到小鸟的叫声。猪和牛怎么能跟驯鹿比呢?
一旦进入思考,我便有些惶恐起来,生怕与作者的想法达成了一致,这种恐慌让我不得不仔细阅读作品。迟子建在书后的跋中提到了丈夫的死亡,我想这本书的创作代表着她悲痛的疗愈,而这于她的生命,于她的文学创作有着什么样的影响,我无从得知。但我所能捕捉到的是在这慢慢黑夜之中我的恐慌慢慢消解,就好像踏入了希楞柱里,抬头仰望便是星群。人生总是要去一趟大兴安岭,去时我不想携带着这本书,它太过沉重,不适合旅行。
书目信息:
书名:《额尔古纳河右岸》
作者:迟子建
出版信息: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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