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咱爷俩来聊聊养老吧

本文源自《城市开发》杂志2016.10期

文/蛙人 本刊记者

自从教会我爸如何用手机视频后，我就在网红的道路上越跑越远。每天下班后固定时间接受我爸的视频邀请，虽然直播的内容简单，但很明显，这样“面对面”的形式让爸妈对我的生活状态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对我一个人在外地的生活，也能更安心些。

在今天的直播过程中，聊起了本期杂志的选题：养老。

“哎，爸，您有想过自己以后怎么养老么？”自己老爸不就是很现成的采访对象么，我一边吃晚餐，一边向手机屏幕另一端的老爸发问。

“没有想过。”

“那您现在想。”

“等老了再说吧。”

还有什么比这种遇到拒绝正面回答问题的采访对象更让你揪心的么？

“爸，不然假装您是我的采访对象，帮我模拟下采访过程吧？”

这么一问，我爸可来劲了。

“很高兴接受来自某某杂志社某某记者的采访，关于养老呢......”

顿时觉得我爸不去考北影可惜了，这角色进入也太快了。

随后，我和我爸这个“老人”开启了长达两小时的漫长远程视频采访过程，中途我妈作为第二采访对象也发表了些许自己未来养老的规划。

○问题一：你们老了，或者说你们退休后，打算如何安排自己的日常生活？

我妈妈的想法会比较简单些，帮子女照顾照顾孩子，锻炼锻炼身体；我爸就属于那种可能折腾的主：“我老了以后呀！可忙了！”

“嗯，爸。怎么个忙法？都忙什么？”

“打扑克啊！”顿时我脑门上留下三道黑线，我爸......真的好忙。“那除了打扑克呢，您还有什么安排？”

“有啊！我业余生活很丰富啊！我一方面要锻炼身体，对于老人来说，身体健康最重要；另一方面充实自己的精神文化生活，去唱戏，学书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通过第一个回合的问答，我是一点不担心我爸的养老了，根本不用我操心。这里有个问题，我爸我妈两人对未来的规划反差有些大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爸，您以后老了得带着我妈啊！您生活那么丰富多彩，总不能把我妈一人落家里吧。”

如果说知子莫若父，那同理知父母也莫若子女。爸妈结婚这么多年，我爸有个好习惯，除了吃饭，基本不着家，不会在家里对我妈指手画脚。但这样老了以后，家里如果就我爸和我妈，很容易出现家里只剩我妈一个人的情况。为避免出现这样的局面，从现在开始我得给我爸灌输，老了以后带着我妈，老两口一起去听听戏曲、去溜达的思想观念。

○问题二：现在都在倡导居家养老，社区养老，那您觉得咱们家小区的物业能发挥怎样的作用呢？

“首先，先把这个环境问题搞好，小区的狗太多了，随地大小便，老了以后，腿脚不灵便，一不小心踩上滑倒，老胳膊老腿经不起摔啊；其次，希望多组织些活动，最好是能体现自我价值的活动，比如有些老人曾经是教师，可以让他再发挥他教书育人的能力，咱们家3号楼有个老中医退休以后，在小区里坐诊给别人号脉，这样既方便了别人，自己也还能再获得相应的收入，最关键是让老人觉得自己也是有价值的！”

我爸提到的第二点对老人来说，确实很重要。前几天去北京一家养老院采访，那里的工作人员也告诉我，对老人来说有许多竞赛性质的活动，虽然没有多大的难度，但是通过这些活动，老人得个奖，他们心理上会对自己产生认同感，“瞧！这是我自己努力得到的，我还有这用！”这样会重新焕发老人们的生机。

我妈关注的东西比较实际，比如健康。今年三月份当地政府组织了一次大范围的免费体检，有很多人就是在这次体检中发现的问题。

人上了年纪想的最多的莫过于自己的健康问题。小城市的人一般只有生了病没办法了才会去医院，每年做健康体检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希望能组织更多频次的这类针对老年人的活动。一方面，为老人提供方便；另一方面，能够及时地帮助老人发现健康问题。

如果说我爸关注的点是通过组织活动来提升老人的自我认同与社会价值，我妈关注的点就是活动的参与性。以我们家所在的小区来说，虽然现在小区内偶尔也有一些活动，但诸如合唱比赛的活动参与者还是少数，很多老人都希望有一些参与性更强的活动，这样自己的参与活动的积极性也会更高。

○问题三：现在的年轻人面临很大的压力，又要努力工作，还要照顾孩子，如果实在没办法协调，你们会选择住养老院么？

这个问题，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和我爸妈聊过了，正如大多数老人一样，他们俩也不是很愿意住养老院。我妈担心养老院真的像新闻报道里说的那样，虐待老人，所以不放心入住。我爸则觉得，人老了，更希望一家人团团圆圆，其乐融融，逢年过节，全家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住养老院会和孩子们产生距离感，沟通不够，怪冷清的，所以也不是很愿意住。

但我爸最后总结这一问题时不大情愿地说：“考虑到孩子们面临的压力也确实比较大，如果真的没办法协调，那也只能住养老院了。”

问题四：您老了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有没有什么一直很想做却没有完成的事情。

其实我一直希望我爸我妈对这个问题，能有比较倾向于用物质来满足的愿望，这样我就可以帮他们实现了。

但可惜的是，对于这一问题，我爸我妈的回答空前一致：“没别的什么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工作顺利。”

每次听到这样的回答，我都很生气，气他们怎么就不能多为自己想想。但又会想，可能自己有一天做了父母，也会变成这样吧。可怜天下父母心。

访谈结束后，我给我爸又发了一段消息：“爸，晚上聊的内容只是模拟采访而已，您和我妈可别多想，不会把你们送到养老院的。如果说上一辈的拼搏是为了让自己子女过上更好的生活，那我们作为子女的，努力奋斗，也同样是为了能让自己的爸妈今后过上更好的生活。”

老爸虽然没再回复我的消息，但我自己陷入了沉思：就像自己刚满二十岁的时候，被公交车上的小姑娘第一次称为阿姨会很生气一样，我们总是很排斥自己在变老，我们害怕自己有那么一天牙齿掉光不能再吃稍微硬一些的食物，我们害怕自己突然有那么一天被疾病缠身甚至下不了床，我们对未来、未知有着太多的恐惧。但有些事不是你逃避，就能否定它的存在与发生的。

养老，看似简单的两个字背后藏着太多太多的问题，养老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养老是每个人、是整个社会都要面对的问题，养老的资金从哪里来？养老方式将如何选择？养老体系如何更完善？如何让养老政策切实惠及到每个真正需要的老人......未来，我希望我爸我妈对自己的老年生活能有更多的打算；未来，我希望我们家小区的物业能提供更多、更完善的居家养老服务；未来，我希望我不再只是和我爸妈聊聊养老而已，而是到时候能让他们二老，老有所依，老有所为，老有所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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